第11章东海雄风
杜永看到林仲达、楚玉祥来了,慌忙迎了出来,他脸上充满了兴奋而愉快的
神色,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林少爷、楚少爷,方才小的找到几个住在附近的弟
兄,告诉他们镖局复业的情形,大家都十分高兴,已有七八个人自动前来帮忙,
其余的人得到信息,也会很快赶来,据估计,已有三十几个弟兄了,镖头也有二
位住在镇江城里,一位姓何,一位姓向,都是跟随总镖头多年的老人。」
林仲达点点头道,「很好。」
当下由杜永陪同,越过天井,进入大厅,天井两旁各有五间房屋,是趟子手
的休息室,大厅左首两间,是帐房,一是镖头休息室,右首两间,一个总镖头的
休息室,外间是镖头的休息室。
第二进中间是膳厅,两边则是镖头们的房间,第三进则是趟子手住处。
林仲达看了一遍,随即告诉杜永,那里应该打通,那里应该如何问隔,边走
边说,好像他早就有通盘筹划一般。
杜永一一记住,口中直是唯唯应是。
林仲达又道:「杜永,我看你们应该先打扫后进趟子手住的房间,有人来了,
就可以往下来,还有厨房里的人手,也要他们先搬进来,从明天起,就该开伙了。」
杜永又连声应「是」楚玉祥心中暗道,「二师兄真是一个人才,他只在镖局
里走了一遍,就有通盘筹划,指示得井井有条。『、午餐之后,杜永陪同姓何的
和姓向的两位镖头,来见林仲达。
姓何的单名一个尚字,生得短眉小眼,中等身材,为人干练,江湖上替他起
了一个外号叫做金和尚。
姓向的叫做向传忠,个子高大,生得一脸麻子,为人直爽,是个张飞型的人,
江湖上也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麻面张飞,也有人叫他向麻子。
这两人年龄都在四旬以上。追随闻天声多年的人。林仲达和他们原是素识,
楚玉祥因很少到镖局里去,见了面只觉十分面善而已!
林仲达含笑道:「楚师弟大概不认识了。」
一面朝何,向二人说道:「这位就是三师弟楚玉祥,从前很少到镖局里去,
二位总还记得?」
何尚、向传忠二人口中不觉「啊」了一声,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楚少镖头,
前些日子,江湖上盛传着咱们东海门的楚少侠三掌惊退名满武林的厉山双凶,把
楚少镖头说得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如今楚少镖头的大名,在江湖上已是家喻户
晓的人物了呢!」
楚玉祥脸上一红,说道:「这是江湖上传闻之误,厉山二位前辈和兄弟虽然
交手了三招,那原是一场误会,还是二位前辈手下留的情。」
林仲达也因英无双是厉山双凶门下,不便多说,这就岔了开去,说道:「这
位是楚师弟的义弟东方英,年纪虽轻,一身武功可不在一般江湖成名人物之下。」
林仲达又指指赵雷等四人道:「这四位是太湖敖湖主推荐的,咱们镖局复业,
人手不足,楚师弟向敖湖主借调来的。」
何尚、向传忠连忙拱手为礼说了些久仰的话。
林仲达就把缥局复业的事,和两人详细说了一遍,接着道:「何镖头,向镖
头都是跟随先师多年的人。在下自然不能对二位隐瞒。在下和楚师弟此次决定镖
局复业,主要还是为了替先师报仇,引出对方的人来,据在下推想,对方听到咱
们镖局复业的消息,必然会多方设法,打进咱们镖局里来,探听消息,现在二位
镖头来了,那是最好不过,这几天从前镖局的趟子手,大概有三十多名,都会回
来,这些人,二位都是最熟悉了,咱们镖局草创伊始,不得不防,虽是熟人,也
难免被对方买通勾结,这方面在下就要拜托二位,随时注意。晴中加以查核。」
向传忠道:「这个就是林少镖头不吩咐,兄弟两人也会留意的,这些趟子手
都是跟随总镖头多年的人,真要有人忘恩负义,贪图小利,出卖东海镖局,兄弟
就扭断他的脖子。」
何尚跟着道:「这个林少镖头只管放心,这件事,就由何老哥和兄弟两人负
责好了。」
林仲达又和两人商讨了镖局夏业的一些琐碎事情,两人便自辞去。
这几天,总管杜永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东海镖局里里外外,也业已粉刷焕然
一新。
东海镖局两扇大门,也一直敞开着,进进出出的人,也极为忙碌,所有;日
日的趟子手们,也纷纷闻讯赶来,差不多已有四十来个。
为了筹备复业。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和赵雷等四人也都搬到镖局里来
往。
林仲达把嫖局三进房屋,重新加以分配。第一进,天井两边左右走廊,各有
五间房,住十个趟子手,由金和尚何尚率领。大厅两边左右两间是镖头休息室,
最左首了间是帐房,最右首一间是总镖头和副总镖头的休息室。
第二进天井左右走廊,也各有五间房,住十名趟子手。由麻面张飞向传忠率
领,中间大厅为膳厅,左首两间,住赵雷等四人。右首两间,里间作为英无双的
卧室。外面一间,作为林仲达和楚玉祥的卧室。
第三进住二十名趟子手,其余房舍,是打杂的和厨房。
另外第二进东首,还有一座小花园,和三间精舍,留作宾舍,准备接待宾客
之用。
在职务方面,总镖头是陆长荣。副总镖头二位,由林仲达、楚玉祥担任。
楚玉祥从四十名趟于手中。挑选了二十名身手俐落的,归孙风、李云率领,
由孙风传授暗器。李云传授三节棍,加紧训练,担任镖局警卫工作。其余的趟子
手,也一律参加三节棍的训练。
英无双也在这些日子里。用心苦练楚大哥传她的十三式剑法。
东海镖局复业还有半个月,所有的人却早已关起门来苦练武功,整个镖局,
倒成了一个大教场,每人脸上都挂着一片兴奋,大有奋发图强的气势!
这是外面的人所不知道的;但东海镖局即将夏业的消息,却已在江湖上传扬
开来。
这是因为东海镖局在粉刷门面。油漆旗杆。和东海镖局一千旧日的趟子手纷
纷回到东海镖局去了。这些都是外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另外几个裁缝铺里,都在替东海镖局赶制蓝布劲装,镇江城里唯一的一家旗
帜店。也在赶制东海镖局大小镖旗,几家铁铺也日夜开工,替东海镖局铸造纯钢
的兵刃,这些都是瞒不住人的。
东海门下的楚玉祥在裴家堡三掌惊退厉山双凶,已使得江湖上对东海门有了
新的估价,如今又传出东海镖局复业的消息,大家自然更加注意。
自从东海门掌门人闻天声遇害,东海门这三个字本来已经随着瓦解,许多人
当时听到消息,还嗤之以鼻,认为闻天声不过是一个走江湖保镖的,居然自不量
力,称起东海门来,现在不是禁不起打击,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八个月后,东海镖局传出了复业的消息,东海门又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少
年英雄楚玉祥,先前瞧不起东海门的人,也不敢再小觑东海门了。
正在江湖上盛传东海镖局即将复业的消息,不久之后,大江南北,各处大商
埠,诸如金陵、苏州、扬州、徐州、杭州、金华、庐州、安庆、桐城,芜湖、南
昌、九江等地的镖局、银号、银楼、粮行,花行,药行,盐行、绸布庄等,凡是
大买卖的字号,都接到了东海镖局复业的请柬和通知。
请柬和通知,当然是有区别的;收到请柬有对象,是镖局同行和江南几个武
林门派,如鹰爪、六合、淮扬、徽帮、太湖、洪泽、鄱阳、洞庭等,个人则为江
南武林盟主裴三省父子、东门奇、西门大娘、扑天鹰阮伯年父子、太湖敖如山、
丁盛、符德全、张腾蛟、竺天生等人,那是恭请他们莅临指导的。
至于收到通知的对象,是所有通商大埠、各行各业做大买卖的字号,告诉他
们东海镖局复业了,旧雨新知,多多赐教,那是拉生意的广告。
但不论是请柬,或者通知,都有总镖头陆长荣、副总镖头林仲达。楚玉祥三
人具的名。
江湖上虽然对陆长荣,林仲达两人,并不熟悉;但两个副总镖头中有一个楚
玉祥,则是近日名扬江湖,三掌惊退厉山双凶的少年英雄,看他在请柬:只是排
名在第三位,那么由此推类,陆长荣、林仲达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了。
东海镖局复业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日,但在六月三十臼,大门前早已张灯
结彩,好像办喜事一般。
大门左首粉墙上,也贴出了整张大红纸书写的海报,(当时还没有海报这个
名称,应该是启事吧)浓墨正楷,每个字都有海碗大小,写着:「东海镖局复业
启事,敬启者敝局谨詹于七月初一日复业,敬请,各界先进,旧雨新知莅临指教,
不胜荣幸之至。」
下面也有总镖头、副总镖头三人具的名。
入夜之后,大门前悬挂起八盏纱灯,灯光照耀,把几个月来暗沉沉的东海镖
局照得如同白昼。连这条本来冷清清的街道,好像也登时热闹起来。
因为镖局明天就要开张,今天晚上,每一个人都已分配了职司,各自在忙着。
只有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因为事情大致就绪,反而显得没有事可
做,正在大客厅右首一间起居室中围着桌子喝茶。
林仲达舒了口气道:「镖局总算筹备妥当了,但从明天起,咱们就进入了另
一个局面,最可虑的是敌暗我明,躲在暗处的人,放冷箭容易,站在明处的人,
要躲冷箭比较难……」
他话未说完,楚玉祥突然站起身来J印首喝道:「什么人?」
林仲达不知来了什么人?心头方自一惊,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师弟已经听出
有人来了!
只听屋檐上响起一个苍老尖沙的笑声,说道:「楚公子、是老夫夫妇。」
英无双喜道:「是师娘,师父来了!」
楚玉祥说了声:「二师兄,是厉山二位前辈。」
说着急忙迎了出去。「
林仲达、英无双也跟在他身后迎出。
只见石阶下站着两个人,那不是东门奇、西门大娘还有谁来?在他们数丈之
外,远远站着四个人,那是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四人,各占一位,正好把双
凶围在中间,此时看到楚玉祥等人迎出,才倏然隐去。
东门奇咯咯笑道:「这四个小子身手倒是俐落得很。」
西门大娘叱道:「老不死,看你出口就是粗话。」
东门奇耸耸肩道:「咱们和楚公子是自己人,还用客气?」
西门大娘道:「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楚玉祥看他们一来就拌着嘴,心中暗暗好笑,连忙迎了上去,拱手道:「两
位前辈光临,晚辈迎近来迟,请到里面坐。」
英无双跟着上去,恭敬的叫了声:「师娘、师父。」
东门奇看着两人,裂嘴笑道:「老弟想不到咱们会今天赶来吧?」
楚玉祥就替林仲达引介道:「这二位前辈就是东方兄弟的师娘、师父,这是
晚辈二师兄林仲达。」
林仲达连忙拱手道:「晚辈林仲达见过二位前辈。」
三人陪同厉山双凶跨上石阶,东门奇道:「楚老弟,你说的东方兄弟是谁?」
楚玉祥道:「二位前辈且请到里面奉茶,晚辈再行奉告。」
东门奇搔着头皮,尖声问道,「老伴,你几时收了一个姓东方的小子做徒弟,
老夫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英无双凑首西门大娘耳朵低低的道:「师娘,是徒儿化名东方英的。」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
你老不死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东门奇不快的道:「原来你什么事情都瞒着老夫。」
说话之时,楚玉祥已把两人接入总镖头休息室,请两人落了坐,才含笑道:
「前辈误会了,无双妹子改扮了男装,在镖局里帮忙,就不好再用英无双三字,
所以化了个名,改称东方英。」
东门奇听得呵呵笑道:「原来如此,这名字取得不错,老夫还当老伴另外又
收了一个徒儿呢!」
「你老说废话。」
西门大娘回头朝楚玉祥道:「楚少陕,镖局都准备好了?裴盟主怕你们人手
不够,才要咱们先行赶来、万一有不开眼的东西,想乘你们正在忙着的当口捣乱,
愚夫妇就可以代你们处理。」
东门奇道:「你说的这几句话,老夫也会说,却给你抢着说了,还说老夫说
的是废话。」
楚玉祥连忙接口道:「二位前辈能来这里坐镇,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晚辈
兄弟就可以放心了。」
东门奇道:「老弟只管放心,有咱们两个在这里,谁敢到镖局来寻衅?」
西门大娘道:「不过咱们两人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东门奇道:」咱们
不露面。还来这里作甚?「
英无双咭的笑道:「师父、师娘不会和徒儿一样,改扮改扮,就没入认得出
来了。」
东门奇欣然道:「这话老夫在裴家堡就说过,咱们改扮改扮,当上两名镖头
干干,也蛮有意思。」
西门大娘口中哈了一声道:「老不死这话倒是不错,咱们本来就要戴了面具
来的,怕楚少侠见了面认不出来,才没戴上,老婆子从没穿过男装,换上了男装,
就没人认得出我来了。楚少侠,你们这里可有现成的男装?」
林仲达一直认为凶名久着的厉山双凶,一定是戾气逼人的煞星,怎知见了面,
却是有说有笑,和蔼可亲,这就接口道:「前辈要改换男装,晚辈去替前辈办好
了。」
一面站起身,朝楚玉祥道:「师弟,东方兄弟陪二位前辈聊聊,愚兄去去就
来。」
说完,匆匆退出。
他家开设绸布庄,也卖现成衣衫,他看了两人身材,匆匆赶回店去,不消一
会,就捧着一个包裹走入,说道:「二位前辈的衣服,晚辈取来了,不知合不合
身,楚师弟,请二位前辈到宾舍休息,去试试衣服。」
当下就由楚玉祥等三人陪同双凶进入第二进东首花园中的一座精舍,楼上正
好有三问房,作为双凶的卧室,英无双也好搬了来,和师娘、师父同住。
西门大娘居然兴致很好,立即换上了男装,她只是个子短小了些,但林仲达
拿来的衣衫,却甚是合身,看去很像个小老头。
东门奇看得呵呵笑道,「这回老夫该称你老弟了。」
西门大娘取出两张面具。递了一张给东门奇,说道:「老不死,快戴上了。」
东门奇道:「这劳什子戴了不舒服,老夫才……」
西门大娘已把面具覆到脸上,一面说道:「从现在起,咱们就不是东门奇,
西门飞霜了,你自然要戴上了。」
东门奇只得接过面具,覆在脸上,说道:「咱们不叫东门奇,西门飞霜,那
叫什么呢?总不能没有姓名。」
西门大娘道:「徒儿叫东方英、师父叫东方双奇。」
东门奇摇着头道,「东方双奇不如南荒双奇,老夫就叫南方豪,老伴你叫南
方杰好了。」
「好吧!」
西门大娘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紫色绸袍,问道:「楚少侠,老婆子还像不
像?」
她戴了一张黑里透紫的面具,看去约莫五十出头年纪,只是没有胡须。
楚玉祥道:「前辈像是像,只是没有胡须。」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这个容易。」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里面就是假须,随手把两撇短须贴到嘴上,笑
道,「咱们这两张面具,还是二十年郎从神偷钱老二身上搜来的,没想到二十年
后却派上了用场。」
楚玉祥拱手道:「二位前辈为了鼎力赐助,还要歇容改装,真教晚辈感激不
尽。」
东门奇拍着他肩膀,尖笑道,「咱们把徒儿都给了你,咱们两个老不死不帮
你,还帮谁去?」
楚玉祥被他当着、师兄说出这样话来。不觉俊脸蓦地红了起来。
西门大娘叱道:「老不死,你真是口没遮拦。」
东门奇瞪着眼睛大声道:「老夫这话几时说错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使女端着茶走入。
林仲达忙道:「春兰,这二位是南老爷子。」
原来他因西门大娘是个女的。英无双也要搬到精舍里来住,伺候的人,自然
要女子才行,但镖局里都是男的,才把春兰调到镖局里来伺候双凶和英无双。
春兰端上两盏香茗,躬着身道:「二位南老爷子请用茶。」
林仲达在旁道:「二位前辈,她叫春兰,晚辈派她在这里伺候的,二位需要
什么,只管吩咐她就好。」
春兰退出之后,英无双喜孜孜的道:「大哥,林大哥要我也搬到这里来住呢!」
林仲达道:「二位前辈住在这里,你自然也搬这里来住了。」
东门奇道:「你们外面还有事,不用在这里招呼了。」
林仲达道:「二位前辈一路辛苦,早些好休息了,晚辈兄弟那就告退。」
就和楚玉祥辞了出来。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了。东海镖局大门前张灯结彩,
宛如办喜事一般,门日挂起了一串丈余长的鞭炮,一清早,大门开启,一名趟子
手就点燃起鞭炮,一阵惊天动地的劈劈拍拍之声,历久不绝,烟硝弥漫!
林仲达、楚玉祥、率同英无双、赵雷、钱电、孙风、李云、和金和尚何尚,
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以及四十名趟子手鱼贯走出大门。
当下就由两名趟子手捧着一方上缀红绸,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白铜招牌,
送到林仲达、楚玉祥二人面前,由林仲达、楚玉祥两人一左一右捧着招牌,挂上
大门左首。
总管事杜永双手捧一个上铺红绸的盘子,走近三丈高旗杆面前站定。
林仲达、楚玉祥并肩走上,四十名趟子手身穿新做的天蓝劲装,腰跨单刀,
一个个精神抖擞,分两行站到旗杆两边。镖头们则站在林、楚两人身后。
总管事杜永把双手捧着的托盘送到林、楚两人面前。
林仲达、楚玉祥同时伸出手去,从托盘红网上取起一面摺叠整齐,足有一丈
见方的东海镖局旗,一左一右缓缓展开。
杜永把托盘交给了身边一名趟子手,然后就走上敲去,将穿在镖旗上的绳子
缚到旗杆两条长绳之上。
林仲达缓缓拉动,一面白底中间绣一条金线飞龙,上下各有一个黑绒大字
「东海」二字的镖旗,临风招展,缓缓往旗杆上升起,站在两旁的趟子手和镖头
们立时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片广场上,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在四周围成了一大圈,也随着鼓起掌
来。一时掌声如雷,气氛显得十分热闹。
旗杆上升起镖旗之后,镖局大门左右。也同时竖立起了八面镖旗,每一面镖
旗前面,站立一个身穿天蓝劲装,腰跨钢刀的汉子。
东海镖局复业开张的仪式,简单而隆重,现在由林仲达、楚玉祥为首率同大
家鱼贯回入镖局。
今天镖局中每一个人都有职司,有的担任接待宾客,有的担任警卫事宜,因
此回进镖局之后。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各自散去。
因为方才参加镖旗升旗仪式的镖头们,也都穿了一身劲装,各自担任接待贵
客的人,就得在劲装外面穿上青绸长衫,并在胸前别上「迎宾」的红绸条。
就在大家刚回进镖局,只听大门外传来一阵锣鼓和管弦细乐之声,吹吹打打
由远而近,接着但听鞭炮盈耳,已经快要接近大门!
林仲达、楚玉祥方自一怔,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说道:「启禀二位副
总镖头,是江南武林盟主派人送匾来了。」
林仲达道:「师弟,我们快出去。」
两人急步迎出大门,只见广场上乐声悠扬,鞭炮不绝,一队人缓缓进入广场
之后。鸣锣奏乐的入,已经往两边分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少年男女,男的年约二十四五,身穿青纱长衫,腰悬长
剑,生得剑眉朗目,步履稳重。女的身穿青罗衣裙,腰间也挂着一只长剑,看去
不过二九年华,娇烧多姿!
这两人身后,则是由八名庄丁模样的汉子横抬着一面朱红金字的横匾,缓缓
走来。
横匾上是四个大字:「东海雄风」上款「东海镖局复业志庆」下款「江南武
林盟主裴三省敬贺」楚玉祥一眼就看到这对少年男女正是裴三省的一双儿女裴允
文、裴畹兰兄妹,连忙朝林仲达低声道:「二师兄,这两人就是裴老爷子的哲嗣
和令媛,咱们快迎出去。」
两人急步走下石阶,迎了上去。
楚玉祥拱拱手道:「裴兄、裴家妹子一路辛苦了,怎不事先送个信来?」
一面就替林仲达介绍了裴允文兄妹。
林仲达连连拱手道:「裴盟主宠赐匾额,在下兄弟如何敢当?」
裴允文拱手道:「恭喜二位,家父要在下兄妹先替贵镖局上匾,家父等人随
后就会赶来。」
林仲达听说裴盟主还要亲自赶来,对镖局来说,武林盟主亲来道贺,这是何
等荣耀之事,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口中却连说「不敢」裴畹兰抿抿小嘴,朝楚玉
祥道,「楚大哥,爹说的,送这方匾额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楚玉祥笑道:「敝局复业,有裴兄和你大妹子来了,已经够荣幸了,怎敢劳
动者爷子亲自光临?」
裴畹兰道:「不是为了爹要我们送这块匾额,我和大哥几天前就要赶来的。」
裴允文道:「妹子别尽说话了,先把匾上了再说不迟。」
说完,朝后挥了挥手。
八名抬着匾额的庄丁,就举步往前走出,一行乐队随着八人后面,吹吹打打
的进入镖局大门。
林仲达,楚玉祥也陪同裴允文兄妹,一齐进入镖局,由总管事杜永指挥着几
名趟子手,把裴盟主这方匾额悬挂到大厅上首。
大门外又燃放起一串鞭炮。八名庄丁和一队乐手,自有趟子手们招待到后进
休息去了。
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刚陪同裴允文兄妹到左首厢房落坐。
只见一名趟子手又急匆匆的奔了进来,躬身道:「二位副总镖头,太湖帮也
派人送匾额来了。」
楚玉祥站起身道:「裴兄、大妹子二位请坐,东方兄弟,你代我们陪他们聊
聊,我们得出去当下就和林仲达一起迎出大门,广场前面果然又金鼓齐鸣、弦管
同奏,一行人抬着一方横匾,缓缓而来。
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一个是总管符德全,横匾也
是朱红金字:「我武维扬」四字,下款是「敖如山敬贺」太湖帮威震长江上下游,
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帮,湖主敖如山在武林中威名之盛,犹在江南武林盟主裴三
省之上。(敖如山称雄太湖数十年,裴三省才只是近日才当上江南武林盟主的,
论声望自然是敖如山高过他了)东海镖局大门一开,就有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和
太湖帮敖如山送来了匾额,这对东海镖局来说,真是捧足了场,这种盛况,是江
湖上所有镖局开业所未有的。
这也等于是说东海镖局后面,有江南武林盟主和太湖帮的支持。
楚玉祥陪同林仲达迎了上去,也引介了丁盛和符德全。
丁盛含笑道:「楚师弟,湖主本来要亲自赶来道贺的,只是太湖须他老人家
坐镇,所以要兄弟和符总管代表湖主,向二位致贺。」
林仲达眼看楚师弟只出去了一趟,就结交了武林盟主和敖湖主等江湖上屈指
可数的大人物,心中自然暗暗高兴,将来复兴东海门,看来全在楚师弟一人身上
了。
楚玉祥连说「不敢」当下就陪同丁盛、符德全进入镖局,敖如山的这方匾额,
则悬挂在大门进门的梁上。
一时又金鼓齐鸣,细乐同奏,门外燃放起一串鞭炮。
丁盛、符德全进入厢房,楚玉祥又和在座的裴氏兄妹作介,双方说了些久仰
的话。
这时从金陵赶来的十二家镖局,和镇江城里五家镖局的总镖头也一起赶来道
贺,林仲达、楚玉祥刚把这些同行延入大厅,正在寒暄之际!
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躬身道:「启禀副总镖头,江南武林盟主裴老爷
子、淮阳派高掌门入、鹰爪门阮掌门人、六合门徐掌门人、徽帮卢老爷子架到。」
这话听得在座的金陵、镇江十几家镖局总镖头不期一愣,照说、这林仲达、
楚玉祥二人,不过是闻天声的门人,东海镖局复业,他们从前和闻天声相识,大
家又是同行,不得不来道贺,而且老实说,有自己等人赶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了,如今居然连武林盟主和江南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都亲自赶来了。没想到闻天声
的两个门人居然会有这大的面子!
这时林仲达,楚玉祥已迅速的迎了出去。陪同一行人走了进来,当前一个面
如重枣。身材高大的黑须老者正是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接着是淮扬派掌门人高
连陆,鹰爪门掌门入阮伯年、阮传栋父子。(阮伯年还是楚王祥义母阮夫人之父)
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和师弟董友纶、全遵义、师妹吴燕娘、徽帮龙头卢寿同一
同进入大厅。
英无双也在此时陪同裴允文、裴碗兰和太湖帮总堂主丁盛、符德全走人大厅。
丁盛和符德全朝裴盟主等人抱拳见礼。在江湖上跑的人都认识大湖帮的总堂
主,金陵、镇江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眼看大湖帮总堂主丁盛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可见和东海镖局交情之深了,大家真测不透林仲达,楚玉祥这两个年轻人,不但
交游广阔,而且所交都是名动武林的人物。
干镖局这一行,全靠交游广阔。今天到场的人,都是江南武林顶尖人物,这
些人平日想结交都结交不上,此刻全在大厅之上,十七位总镖头岂有错过机会?
慌忙走上前去,一一抱拳见礼,能和这些知名人物寒暄上几句,岂不也抬高了自
己的身份?
这一来,本来已经够热闹了,再经逢人拱手,就更增添了闹烘烘的场面,厅
上一片道贺寒暄之声!
楚玉祥接着就请裴三省、高连陆,阮伯年、徐子常等人到总镖头休息室待茶。
外面的宾客则由林仲达招呼。
镖局里里外外,贺客盈门,络绎不绝。场面比之闻天声在日,还要壮盛。
中午,筵开数十席,除了大厅上五席,坐的是盟主和各大门派掌门人、和金
陵、镇江十六家镖局的总镖头,由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三人作陪之外,大天
井上也摆了二三十席。
自有金和尚、麻面张飞向传忠、总管事杜永等人招呼。
厉山双凶是东海镖局隐藏的实力,自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前露面,甚至连镖
局中人都不知道东首花园中住了两位高人,酒菜是由春兰送上去的。
林仲达、楚玉祥等酒过三巡,就站起身向厅上来宾,一一敬酒。
如今金陵、镇江一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经过这一阵观察。这些人都是老江湖,
武功也许并不高,但鉴貌辨色,见微知著,早已看出来,今天的这些贵宾,从盟
主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及太湖帮的总堂主丁盛等人,在言谈之间,对两位主
人中的楚玉祥似乎熟悉得多,也较为亲切,和林仲达只是宾主之间的酬醉而已!
大家虽然不知楚玉祥的底细,但有一点可以看得出来的,那就是他虽然只是
弱冠年纪,但眉宇之间,隐蕴紫气,双目神光充足,这一走近,就有一股说不出
的逼人英气。
这十七位总镖头自然要竭力拉拢,于是林仲达、楚玉祥两人过来敬酒,自然
「林兄」、「楚兄」叫得挺热络,你还没和他举杯,他先举起杯来,口中直说以
后多多联络,多多照顾。
这些本来该主人说的话,他们都抢先说了出来,有几个还特别跟楚玉祥拉近
乎,只听有人说道:「楚兄少年隽才,东海镖局本来就是咱们的龙头,以后咱们
都以追随楚兄为荣。」
他这一说,大家都纷纷鼓起掌来,有人立时附和着说:「对,咱们金陵、镇
江一十七家镖局,从今天起,就公推东海镖局做咱们的龙头。」
大家又一致鼓掌。林仲达看大家对东海镖局如此推重,内心自然暗暗高兴,
但还是和楚玉祥连声说着:「不敢。」
由大厅行到天井,两人所到之处,每一席都掌声雷动。林仲达、楚玉祥都表
现了十分谦虚的风度,不论识与不识,都一一举杯敬酒,口中说道:「谢谢。」
就在此时,楚玉祥耳边突听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楚少侠,今晚小心。」
楚玉祥听得一怔,此时大家正在纷纷起立之际,人事嘈杂,一时听不清这个
以「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是什么人?再说此入以「传音入密」示警,当然不
愿人知,自己也不好回头去瞧。当于依然若无其事的和二师兄一席席敬了过去。
这一席酒,不但菜肴丰盛,也宾主尽欢。
席散之后,宾客纷纷离去,金陵、镇江十七家镖局的总镖头向二位主人告辞,
当然也免不了向盟主和几位掌门人、太湖丁盛等人一一告退。
林仲达、楚玉祥一直送到门口,十七位总镖头又和两人殷殷握手,再三说了
些以后多多联络的活,才行别去。
接着盟主裴三省、高连陆、六合四杰、徽帮卢寿同等人也起身要走。
只有鹰爪门掌门人阮伯年、阮传栋父子和东海镖局渊源极深,(阮伯年还是
闻天声的岳父)既然来了,自然要盘桓几日再走,裴三省要他一子一女裴允文兄
妹留下来在镖局帮忙。
另外留下来的还有丁盛,符德全也要赶回太湖去,和大家一起站起身来。
楚玉祥一怔道:「裴盟主、高掌门人诸位,难得亲临镇江,方才晚辈兄弟又
忙着招呼宾客,未能稍尽地主之谊,诸位前辈既然来了,自然要多盘桓几天再走。」
裴三省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不用客气,老夫已要允文。婉兰两人留下来了,
你们镖局新张。人手不足,也可以帮个忙,二来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夹上咱们几
个老头作甚?咱们是道贺来的,贺了自然得走,如果道贺的人,大家都留下来,
镖局里还住得下?」
阮伯年大笑道:「裴盟主这话是催兄弟走了。」
裴三省笑道:「阮老哥和东海门渊源极深,自然又当别论,林老弟,楚老弟
年纪还轻,初入江湖,有你阮老哥坐镇,兄弟也可以放心了。」
林仲达、楚玉祥只得一路送出大门。
裴三省道:「二位老弟镖局中还有事,再不用送了。」
林仲达、楚玉祥又向大家一一致谢,裴三省等人才上马而去。
这时镖局中贺客差不多全已走了。十几名趟子手正在忙着里里外外打扫。
林仲达、楚玉祥陪同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等人进入大厅右首的总
镖头休息室落坐,一名趟子手给大家沏上了香茗。
楚玉祥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你站到门口去。」
英无双答应一声,举步走到门口站定。
林仲达心中奇怪,看了楚玉祥一眼,问道:「三师弟,你好像有什么事?」
楚玉祥点点头道:「是的,方才我们在大天井敬酒之时,有入以『传音入密』
向小弟示警……」
林仲达奇道:「示警,他和你说了什么?」
楚玉祥道:「他只说了『今晚小心』。」
阮传栋问道:「此人是谁,你看到了没有?」
楚玉祥道:「那时,正好是大家纷纷站起来的时候,小侄不好回头去看,不
知这说话的人是谁?后来小侄暗暗留心每一席上的人,也看不出是什么人来。」
「今晚小心?」
林仲达道:「这么说。咱们镖局才开门,贼人就找上门来了。」
阮伯年一手捋着花白长须,嘿然道:「你们师父、师娘遇害,老夫要传栋多
方查证。除了已死的十二个人是黑煞十二星之外,没有一点迹象可寻,此次传栋
从裴家堡祝寿回去,才说出什么江南分令来,老夫今天前来镖局,就是要协助你
们对付江南分令来的,除了老夫父子之外,还有八名鹰爪门弟子同来镇江,他们
没有到镖局里来,各自住在外面,有什么消息,他们自会赶来通知,就以眼前咱
们这些人手,真要有不开眼的贼人敢来,咱们也足可把来人一网打尽,即使他们
要来,也自会估量估量双方实力,因此,老夫觉得这个以『传音入密』向你示警
的人,说不定就是贼党,他向你示警,只是有意扰乱大家的心情而已!」
楚玉祥道:「老爷子说得是。」
林仲达是个谨慎的人,心想:「既然有人示警,无风不起浪,凡事宁可信其
有,不可信其无,大家总以小心为是。」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来,阮老爷比他长了两辈,就不好多说,坐了一会,
就推说外面有事。退了出来,找到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二人,暗暗嘱咐
了一番,要他们入晚之后,参加小心,各处加添暗岗。严加戒备。
两人领了副总镖头之命,各自退去。
楚玉祥因英无双和裴畹兰是姐妹。(英无双认了裴三省做干爹)因此就要裴
畹兰也住到东花园的精舍中去。
阮伯年、阮传栋、丁盛、裴允文四人,则住到第二进的楼上,那里原是准备
好的客房。
镖局开业。只有上午宾客盈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下午宾客散了,趟子
手们内外打扫干净之后,就比较空闲了。
阮伯年、丁盛等人还在总镖头休息室里喝着茶闲聊。
只听外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楚副总镖头在吗?」
楚玉祥赶忙站起身走出,只见大厅门首站着一个玉面朱唇的蓝衫公子,这就
拱拱手道:「在下楚玉祥,兄台……」
蓝衫少年抱抱拳,展齿笑道:「在下蓝九桌,是向贵局投保来的……」
裴允文随同楚玉祥走出,叱道:「妹子,不许胡闹。」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蓝衫少年忽然抿抿嘴,咭的笑出声来,说道:「大哥,
你不出声,楚大哥绝对看不出我的。」
原来这蓝衫少年竟是裴畹兰改扮的,她和英无双一同去了精舍,觉得英无双
改扮男子甚觉好玩,也就穿着英无双的男装出来了。
楚玉祥啊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裴家妹子,你还会易容?」
裴允文道:「她那会什么易容?只是把眉毛画粗了一点而已!」
裴畹兰披披嘴道:「谁说我不会?你要不是听惯了我的口音,一样认不出来
呢!」
英无双跟着走入,说道:「姐姐,是不是大哥认出来了?」
裴畹兰哈的笑道:「楚大哥才没有认出来呢,方才还叫我兄台。是大哥听了
我声音才听出来的。」
一面接着道:「楚大哥,从现在起,我就是蓝九桌,你不能再叫我裴家妹子
了。」
裴允文道:「真是胡闹。」
楚玉祥看了裴畹兰一眼,说道:「裴兄,无双也改穿了男装,令妹换上男装
也好,在镖局里进出也方便得多了。」
「是啊!」
裴畹兰喜孜孜的道:「楚大哥也说我穿男装好,现在大哥就没有话说了吧?」
英无双道:「大哥,姐姐姓蓝,还是我给她想出来的呢!」
裴畹兰右手长袖一甩,口中咄了一声,说道:「东方兄弟,从现在起,你该
称我蓝兄才是。」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东海镖局因为今天第一天开业,门前结了彩,八盏纱灯,
就点起了红烛。镖局里面,也到处灯光通明。
大厅上摆起了两席酒筵,那是给阮老爷父子、裴允文兄妹、和丁盛等五人的
接风宴,由林仲达、楚玉祥、英无双坐了第一席,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
总管事杜永和赵雷等四人坐了第二席。
第二进的膳厅上,也摆了五席酒筵,那是镖局的趟子手们,在镖局尚未开门,
一直忙到现在了,这一顿酒菜,也可以说是庆功宴,含有慰劳大家的意思。
这班趟子手,全是东海镖局的老人,自从镖局收歇之后,就天天盼望着镖局
复业,今天果然复业了,而且看了白天那种盛况,每个人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兴
奋。
晚上这顿酒筵,大家自然要开怀畅饮,喝个痛快。
前面大厅上,因有阮老爷子在座,他还是镖局老总镖头的岳丈,就是在江湖
上,也是声望久著的老一辈的人,大家自然不敢闹酒。
但阮老爷子今晚却兴致很好,这半年来,他眼看着女婿、女儿遇害之后,东
海镖局也从此关门大吉,只怕再也没有复业的一天了。想不到半年之后的今天,
东海镖局不但复业,而且盛况空前,他当然老怀弥慰,一直笑口常开,杯到酒干。
大家看到阮老爷子兴致甚好,自然也纷纷向他敬酒。任何酒筵上,只要敬酒
一开始,那么敬来敬去就没个完了。
何况除了阮老爷子,差不多全是年轻人,酒就像水一般往喉咙里流下去,虽
说没有闹酒,但大家还是喝了不少酒。
众人之中只有林仲达心里一直记着有人向楚师弟示警之事,心中有事,酒便
不敢多喝。
第二席上的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因林仲达暗中嘱咐过他们,自然也
不敢多喝,席散之后,他们两人就先行退了出去。
这一晚整个镖局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喝得酩酊大醉,但这一晚却是没
有半点风吹草动。
也许阮老爷子说得对,即使有人要来寻衅,也会估量估量双方实力。今晚东
海镖局可说高手如云,自然没人敢来寻衅了。
第二天一早,东海镖局大门刚一开启,就来了一个店伙模样的人,双手捧着
一只四方的锦盒,刚走到门口。
一名趟子手就拦着问道:「你要找谁?」
那店伙模样的人陪着笑道:「小的是南城兴隆客栈的伙计,是一位客官要小
的送来的,他说昨天没赶上镖局开门,自己不好意思来,这是他一点小小的礼物,
聊表贺意,上面还有一封信。」
他手中捧着锦盒,四面捆着红色缎带,锦盒上面果然还有一封信。
趟子手道:「你等一等。」
转身往里就走。
不多一会,趟子手回了出来,说道:「你随我进去。」
那伙计捧着锦盒,跟着趟子手身后,进入大门。
石阶上站着总管事杜永,趟子手须着他走到阶下,抱抱拳说道:「总管事,
他就是兴隆客栈的伙计,送礼来的。」
那伙计连躬身道:「小的见过总管事。」
杜永问道:「这是什么人叫你送来的?」
那伙计陪笑道:「回总管事的话,这是一位姓王客官要小的送来的、那客官
言道:他昨晚没赶上镖局开业。自己不好意思来,才要小的替他送来,上面还有
一封信。」
说着双手奉上。
杜永伸手接过,觉得锦盒极重。上面果然有一封密封的信柬,写着:「送呈、
林、楚副总镖头亲启。」
既是「亲启」他就不好拆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一两重的碎银,随手递去,
说道:「伙计。辛苦你了。」
那伙计接过银子,连声道谢,欢夭喜地的走了。
杜永捧着锦盒,回身走入。
正好林仲达从里面走出,问道:「杜总管事,你手里捧的是什么?」
杜永忙道:「回副总镖头,这是刚才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据说有一位姓王
的客官交代他送来的礼,上面还有一封信,写着副总镖头亲启,属下不敢擅拆。」
说着就把信取出,递了过来。
林仲达伸手接过,说道:「姓王的会是谁?」
随手拆开信封,只见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写着:「敬烦转呈,阮掌门人伯年
亲启」是阮老爷子的信,自己就不好拆了。这就把信递还给杜永,说道:「这是
阮老爷子的信,你把盒于一起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待会等阮老爷子起来再说。」
杜永唯唯应是。捧着锦盒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刚回身退出,就遇上阮传栋、
楚玉祥、裴允文三人一同走出。
杜永慌忙行礼道:「阮大爷,刚才南城兴隆客栈的伙计送来一个锦盒,和一
封信。说是一位姓王的客人要他送来的礼,338后来林副总镖头拆开信封,里
面还有一个信封,是给阮老爷子的,林副总镖头要小的把它送到总镖头休息室去
了。」
楚玉祥奇道:「这话不对,既是送给镖局的礼,信怎么会是给老爷子的呢?」
阮传栋点头道:「玉祥这话不错,咱们进去瞧瞧。」
三人一起走入总镖头休息室,只见茶几上果然放着一个四方的锦盒,四周束
以缎带,盒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信封,上面果然写着:「敬烦转呈阮掌门人伯年
亲启」字样。
阮传栋伸手取起信封,正待撕开信封。
裴允文急忙拦道:「阮叔且慢,咱们且猜上一猜,这是什么人送来的?」
他从阮传栋手上把信接了过去,反覆着看。
楚玉祥笑道:「裴兄猜会是谁送来的?」
裴允文笑道:「兄弟有这个习惯,有人给家父来信,都是兄弟拆的,兄弟在
未拆信以前,总要先猜上一猜,譬如看这人写的字体,和猜想这人是什么人,这
里有些什么内容?这是很有趣的事,有时会给兄弟料到十之七八。有时又会大出
意料,这封信是和礼物一起送来的,如是给镖局送的礼,就如楚兄所说,信就不
会给老爷子的,这只有一种情况,这人和阮老爷子是老朋友,才会在送礼之时,
附带给阮老爷子写一封信。」
阮传栋笑道:「这何用多费脑筋,拆开来不就知道了么?有什么好猜的?」
只听有人轿声道:「你们在猜什么呀?」
这是裴畹兰的声音,但走进来却有两个人,另一个则是英无双,她们当然都
穿着男装。
阮传栋笑道:「是你大哥要猜这封信是什么人写来的,不让我拆呢!」
裴畹兰道:「大哥就是这佯,有时接到一封信,翻来覆去要看上老半天,啊,
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呢?」
楚玉祥一指几上锦盒,说道:「刚才有人送来的,裴兄就因为礼是送给镖局
的,这封信上却写着阮老爷子亲启,所以要猜上一猜。」
裴畹兰笑着朝英无双道:「东方兄弟,他们去拆信,咱们把锦盒拆开来瞧瞧。」
英无双道:「蓝兄说得极是,咱们拆的时候,不能给他们看到。」
裴畹兰双手捧起锦盒,走到里首,英无双立即跟了过去,两人背过身去,用
身子遮住了大家的视线。
裴允文还是拿着信封,正在仔细研究,一面自言自语的道:「信上这笔字,
写得很粗劣,年纪也不会太大,应该不会是阮老爷子的朋友……」
阮传栋笑道:「你们兄妹两人,一个慢吞吞的还要研究字体,一个却是急性
子,最好立时就看个究竟。」
裴畹兰已经迅快的解开缎带,一面说道:「东方兄弟,我们看过了,也不能
告诉他们要让他们也猜上一猜。」
英无双道:「对,看了自然不能告诉他们。」
解开缎带,锦盒外面还有一层纸包着,裴畹兰是个急性子的人,自然不会好
好的拆。嘶的一声,把纸撕开,忽然攒攒眉道,「这气味好怪!」
英无双站在她边上,自然也闻到了,口中唔了一声,说道:「这会是什么呢?」
裴畹兰在她说话之时。已经一下把盒盖掀了开来,两位姑娘也在此时发出一
亩惊叫,不约而同惊得往后连退。
阮传栋、裴允文、楚玉祥听到她们惊叫之声,不觉抬目望去。
裴允文道:「你们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裴畹兰道:「你们快来,锦盒里是一颗人头,好怕人!」
「人头」这话听得三人也蓦然一惊,急忙走了过去。
锦盒盒盖已经掀开,里面果然端端正正放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下面还垫
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石灰沾到了死者的脸上,看去更是狰狞可怖!
阮传栋一眼就认出来了,身躯陡颤,目含急怒,凛然道:「会是卞师弟!」
他口中的卞师弟,正是阮老爷子带来的八个鹰爪门弟子之一。
他们没跟随阮老爷子到镖局里来,只是改扮了各式各样的人,散在镖局四周,
担任踩盘的。
这是阮老爷子下的一着棋,镇江城中如果有什么动静,他们会迅速把消息传
送过来。
裴允文这回不用再猜了,一下撕开信封封口,抽出一张信笺,朝阮传栋手中
递去,说着:「阮叔快看看信上怎么说?」
阮传栋接过信笺,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贵门中人,散处镇江城中,
觑伺本令行动,是乃蓄意为敌,奉上人头一颗,以示薄警。」
两行歪歪倒倒的字体,也没具名,但显是江南分令所为。
阮传栋切齿道:「江南分令欺人太甚了!」
楚玉祥剑眉剔动,愤然道:「该死的东西,他们不敢向咱们正面挑战,却出
此卑鄙手段。」
裴允文道:「这还不是和咱们挑战么?」
裴畹兰道:「他们信上怎么说呢?」
阮传栋已经拿着信笺,转身道:「玉祥,我去禀报家父。」
急匆匆往外就走。
裴允文把信上的内容告诉了妹子和英无双二人。
英无双忽然唁的笑道:「蓝兄,咱们正愁贼人不来呢,现在证明贼人也在镇
江城中了。侍回咱们出去逛逛,遇上了也杀他们一个。把人头送给他们去。」
裴碗兰道:「对,咱们也用锦盒装了送去,啊,咱们送到哪里去呢?」
英无双道:「这锦盒是城南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咱们,自然也送到兴隆客
栈了。」
裴允文喝道:「敌暗我明。你们两个不许出去惹事。」
这时,丁盛和林仲达听说送来的锦盒中。贮放的竟是鹰爪门弟子的首级,也
匆匆赶了进来。
林仲达目光一瞥。看到锦盒中装着的人头,就攒着眉道:「他们果然找上门
来了。」
丁盛豁然大笑道:「咱们就是要他们找上门来。」
阮伯年由阮传栋陪同,气呼呼的走入,他看到自己门人惨遭残杀,忍不住脸
色一黯。说道,「卞长根追随老夫二十几年,惨遭江南分令残杀,咱们鹰爪门和
江南分令势不两立,传栋,你立时去把刘传法等七人都找回来。他们留在外面,
人单势孤,只伯也会出事,索性一起列镖局里来,集众人手,只要江南分令敢来,
咱们就和他拼了。」
老爷子这次真是气怒已极!
阮传栋答应一声。转身欲走。
楚玉祥道:「阮叔叔,小侄陪你一同去。」
英无双道:「阮叔叔,我也去。」
裴畹兰道:「我也要去。」
阮传栋道:「不用去这么客人。」
裴畹兰道,「多去几人有什么要紧,万一遇上江南分令的人,咱们也逮他一
两个回来,留在镖局里反正也没事。」
裴允文道:「你是没事要惹事的人,阮叔有事去,你跟去只会添麻烦。」
裴畹兰道:「裴兄只管放心,小弟不惹事就是了。」
裴允文道,「爹该把你带回去的,留在这里,就没人管得了你。」
裴畹兰道:「
在下蓝九桌,像裴允文,自然管不了在下了。
说完,一手挽着阮传栋的手臂,叫着:「阮叔叔,我们走了。」
阮传栋朝裴允文笑了笑道:「好吧,让她们出去走走也好,咱们几个人在一
起,绝不会出事的。」
阮伯年也因江南分令已经杀了一个卞长根,可见江南分令的人手,就在镇江
城中,有楚玉祥和英无双同去,自己也稍可放心。
于是阮传栋、楚玉祥、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相偕出门而去。
林仲达因鹰爪门下已经有人出了事,心中就有山雨欲来之感,虽然目前镖局
之中,来了不少高手,但究竟敌暗我明,因此退出休息室,就要金和尚、麻面张
飞两入,通知所有镖局的趟子手,没事不要离镖局太远,就是有事出去,也得有
两个人同行,免得中人暗算,一面也要大家加强戒备。
这些趟子手们经孙风、李云半个月的训练,学会了三节棍和暗器,自以为别
家镖局的镖头也不过如此,巴不得有贼人送上门来,好露露身手。
听说鹰爪门下有人被杀,贼人还送来了首级,大家反而觉得兴奋,杀贼的机
会终于来了。
如果不是林仲达要大家没事不准出去,大家真想上街去蹈踏,也好踩踩盘子,
看看能不能把江南分令的贼人诱出来,逮上一两个,岂不可以显显东海镖局的威
风?因此反而觉得林副总镖头太胆小了。
阮传栋等四入,出去了:一个上午。直到中午时分才回转镖局。
阮伯年问道:「传栋,你找到他们了吗?」
阮传栋摇着头道:「孩儿等四人,走遍了整个镇江城的大街小巷,连刘师弟
等入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阮伯年听得一怔,说道:「这怎么会呢?即使你们不出去找他们,卞长根出
了事,他们总该知道、也会赶来这里报信……除非他们都被江南分令逮去了!」
阮传栋道,「卞师弟昨晚也许落了单,但如果说陆师弟他们全被对方逮去了,
这个似乎不大可能。」
阮伯年道:「你们没找到他们的人,也没看到他们留的记号吗?」
阮传栋道:「没有,孩儿却在几处街道的转角上,留下了咱们的记号,陆师
弟他们看到记号,大概都会赶回来的。」
阮泊年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口中唔了一声。
只见一名趟子手走了进来。躬躬身道:「楚副总镖头,可以请阮老爷子几位
到膳厅去用饭了。」
楚玉祥,点点头,拱手道:「老爷子、阮叔叔、丁大哥,请到膳厅去用饭了。」
膳厅是在第二进的大厅,中间一席是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和林
仲达、楚玉祥、英无双等八人,第二席则是金和尚、麻面张飞、总管事杜永和赵
雷等四人。下首四桌则是趟子手们。
只有上首一席准备了酒,其余镖局的人,中午是不准喝酒的。
就在大家用饭的时候,一名趟子手兴匆匆的奔了进来,说道:「林副总镖头、
楚副总镖头、总镖头回来了。」
林仲达放下竹筷,问道:「你说什么?是总镖头回来了?」
楚玉祥喜道:「是大师哥?」
那趟子手连连点头道:「是的,是总镖头回来了。」
林仲达道:「他人在哪里?」
那趟子手还没答话,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已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不过三十出头,脸型清瘦,虽然一脸俱是风尘之色,却掩不住他英武干
练之色。
林仲达、楚玉祥急步迎了上去,口中同声叫道:「大师兄。」
他,正是闻天声的大弟子,东海镖局从前的少镖头,现在的总镖头陆长荣。
杜永也迅快的跟了上去,欣喜的道:「总镖头,你终于赶回来了。」
这时下首五桌坐着的趟子手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都是东海镖局的老人,自
然认识)上首一席阮传栋、丁盛、裴允文等人也一齐站起身来。
林仲达忙道:「大师兄快去见过老爷子。」
陆长荣听得一怔,说道:「阮老爷子也来了?」
随着话声,急步走了上去。
阮伯年呵呵笑道:「长荣,老夫知道你听到消息,一定会赶回来的。」
陆长荣已经走到阮老爷子前面,扑的拜了下去,说着:「老爷子在上,晚辈
给你老人家请安。」
阮伯年道:「长荣,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阮传栋一把把他扶了起来。
陆长荣又朝阮传栋作了个长揖道:「小侄见过阮叔。」
阮传栋道:「陆老弟,快别多礼了,这里有几位你都没见过,我来给大家引
见……」
于是给在座的丁盛、裴允文等人一一作介绍。然后又引见了赵雷等四人。
阮伯年道:「长荣,你还没用饭吧,先坐下来再说。」
好在每一席都是圆桌面,下一名趟子手不待吩咐,给总镖头添了杯筷坐椅,
大家重又落坐。
第12章步步陷阱
陆长荣朝下面六席的人拱拱手道:「诸位快请坐下来用饭吧!」
阮传栋道:「陆老弟昨天赶来就好,镖局是昨天复业的,场面热闹极了,裴
盟主和江南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都到了。」
陆长荣道:「小侄还是十天前就听到消息,先前还不敢相信,还是几个镖局
的朋友告诉小侄的,说请柬上还有小侄的名字,连当了总镖头,自己都不知道。」
阮伯年呵呵笑道:「回来了就好,你是你师傅的大弟子,也跟随你师傅多年,
镖局里的事,你要多负点责。」
陆长荣道:「老爷子说得是。」
饭后,阮伯年上了年纪的人,午后照例要小睡一会。
陆长荣刚回来,要了解镖局的情况,把林仲达,楚玉祥叫到总镖头休息室去,
要听听两人的意见。
三人刚一落坐,一名趟子手就沏了三盏茶送上。
陆长荣道:「二位师弟,怎么想到把镖局复业的?你们可知道镖局复业之后,
有许多困难,都会接踵而来?」
他一开口,就不赞成镖局复业。
林仲达被大师兄问得脸上一红,嚎懦的道:「小弟因楚师弟学艺回来,立志
要替师父、师母复仇,商量的结果,只有镖局复业,对方才会找上门来……」
「学艺回来?」
陆长莱目光转向楚玉祥,问道:「楚师弟从哪里学艺回来,你是另投名师了?」
望着楚玉祥的目光,极为严厉,颇有责怪之意。
楚玉祥看他一回来,就摆出大师兄的架子,一再出言责问,心中不觉大为不
快,闻言说道:「小弟从小由义父、义母扶养长大,但义父并没叫小弟入东海门,
也没传小弟东海门的武学,当时曾说小弟已后另有遇合,义父母遇难那天,小弟
重伤昏死,幸蒙师父路过相救,带回东海一处小岛,传了小弟几手剑法,小弟是
拜了师,但不是另投名师。」
陆长荣当然听得出楚师弟的口气,不觉笑了笑道:「楚师弟,愚兄没有责怪
你的意思,这次听到江湖上的传说,你在裴家庄三掌惊退厉山双凶,大家把你说
得武功如何高强,愚兄听了也替你高兴,不过半年工夫,小师弟武功精进得如此
神速,可喜可贺,只不知师弟的师父是什么人?」
楚玉祥道:「小弟曾问过他老人家,师父不肯说,所以小弟也不知道师父的
名号了。」
陆长荣目中神采飞闪,他自然不相信徒弟会不知道师父的名号,只当楚玉祥
不肯说,点点头,说道:「你们立志要替师父报仇,这自然没有不对,但镖局不
复业,我们可以暗中寻访,敌人虽在暗处,但我们也在晴中,是以暗对暗,一旦
查到了敌人,那就是敌明我暗,如有一家镖局开着,岂不是敌暗我明,处于挨打
地位,这就是愚兄当日毅然决定镖局暂行歇业的道理,你们不明愚兄这番心意,
竟然逞一时之能,又把镖局复业,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林仲达道,「因为在镖局没有复业之前,我们和江南分令已经成了敌对之势,
总有一天,会放手一搏的,那么有一个镖局,就有了一个中心,咱们也可以把人
手集合在一起了。」
陆长荣道:「二师弟既然有这么想法,也未尝不可,只是仅凭咱们现在这点
人手,就能和人家抗衡吗?」
林仲达道:「楚师弟有裴盟主和太湖帮敖湖主的支持,以我们现在的实力,
对付江南分令应该已经够了。」
陆长宁目中神采闪动,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实力?」
林仲达道:「镖局的总镖头是大师兄、副总镖头是小弟和楚师弟、总管事杜
永、镖头有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另外还有四位镖头是赵雷、钱电、孙
风、李云,这四名是太湖敖湖主身边的八名卫士中人,因镖局人手不足,敖湖主
借给楚师弟的,另外是四十名趟子手,他们都是老人,由孙风、李云二人负责训
练,这是镖局中的大概情形……」
陆长荣口中唔了一声。
林仲达接着又道:「至于助拳的人,阮老爷子已把鹰爪门的实力,都移到镇
江来了,老爷子在这里坐镇,另外丁盛是太湖帮的总堂主,还有裴盟主的一子一
女,裴允文、裴畹兰,还有一位是楚师弟的义弟东方英,还有……」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还有什么?」
林仲达压低声音道:「东花园精舍中,还住着两位老前辈,也是给咱们助拳
来的。」
陆长荣问道:「那是什么人?」
林仲达低低的道:「厉山两位老前辈。」
陆长荣似乎怔得一怔,口中噢了一声,说道:「好吧,既然有这许多人助拳,
愚兄是白耽心了。」
林仲达听大师兄口气缓和下来,暗暗吁了口气,说道:「大师兄这是同意了。」
陆长荣哼道:「镖局门已经开了,难道我不同意,就再关起来不成?愚兄耽
心的是敌晴我明,不容易应付,目下咱们已有足够的人手,实力增强了,还怕什
么人来?」
说到这里,朝楚玉祥间道:「当日师父、师母惨遭毒手,师弟和小师妹同时
失踪,如今师弟回来了,你可知小师妹的下落吗?」
楚玉祥道:「不知道,当时小弟伤势极重,是师父把小弟救走的,小师妹没
和小弟在一起。」
陆长荣问道:「你从师经过,说出来给我听听。」
楚玉祥不好隐瞒,只得把拜师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陆长荣道:「师弟在短短的半年之间,拜了两个师父,愚兄真有点弄不懂,
武功一道,贵在精专,学得多,没下苦功,怎么练得成?」
林仲达在旁道:「大师兄还不知道呢,楚师弟一身所学,纵是江湖一流高手,
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在裴家、在太湖,都曾大显身手,不然怎么会交得上裴盟主、
敖湖主这样两位前辈?」
陆长荣道:「楚师弟在裴家堡三掌惊退厉山双凶,盛传江湖,愚兄已经听人
说过,在太湖有什么事,愚兄倒并未听说过。」
林仲达不待楚玉祥开口,就抢着把楚玉祥回到镇江,替自己疗伤说起,一直
说到在太湖帮协助丁盛、铲平乱事为止。
这一席话,直听得陆长荣目芒连闪,不住的点头,含笑道:「这就难怪裴盟
主和敖湖主曾全力支持咱们了,楚师弟,你年纪不大,能有如此成就,真是难得。」
只见总管事杜永匆忙走入,叫了声:「总镖头,二位副总镖头……」
陆长荣道:「你有什么事?」
杜永垂手道:「回总镖头,外面有一个汉子要来投保……」
林仲达道:「你不会回了他,说咱们镖局目前不接镖,请他到别家去不就结
了?」
杜永道:「小的说了,但那汉子说,他这镖很重要,他听说咱们东海镖局牌
子老,昨天重新复业,连江南盟主裴老爷子都亲自来了,可见咱们镖局在江湖上
一定大有面子,所以非请咱们给他保不可,他还说那有镖局开了门,那有不做生
意的?所以他说,他要见见总镖头……」
林仲达攒攒眉道:「你不会说咱们镖局只是提前复业,目前镖局人手不够,
还要过几天,才接生意?」
杜永道:「回副总镖头,小的看他来路不大对,所以才请他稍坐,进来报告
的。」
林仲达间道:「你看他哪里不对?」
杜永道:「因为他来投保的那只锦盒,和早上兴隆客栈伙计送来的锦盒,看
来一模一样……」
林仲达目光一注,急急问道:「他人在哪里?」
杜永道:「就在厅上。」
陆长荣问道:「早晨也有人来投保了么?」
林仲达道:「不是,早晨有一个自称城南兴隆客栈伙计的人,送来一只锦盒,
后来打开锦盒,里面竟是陆老爷子门下卞长根的一颗头……」
陆长荣目芒闪动,说道:「会有这等事,二师弟咱们出去看看。」
他朝杜永挥了挥手,杜永立即走在前面,陆长荣、林仲达、楚玉祥三人也随
后走出。
厅上果然坐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他身边茶几上,放着一盏茶。
中间八仙桌上,果然有一只四方锦盒,用花布包袱着,只是四角依然露在外
面,林仲裁达目光一注,便已看出包袱中的锦盒,无论大小以及盒外棱装的锦缎,
都和早晨兴隆客格伙计送来的那一只,完全一样,这就和楚玉祥互望了一眼。
杜永走到厅上,朝那汉子含笑道:「何爷,敝局总镖头出来了。」
那姓何慌忙站起身来。
陆长荣抱抱拳道:「在下陆长荣,不知何爷有什么见教?」
姓柯的汉子连忙抱拳道:「陆总镖头,在下久仰得很。」
陆长荣一抬手道:「贵客请坐,兄弟还没请教贵姓大名?」
两人落坐之后,姓何的汉子道:「在下何全发。」
陆长荣道:「原来是何掌柜,方才兄弟听敝局杜管事说。何掌柜是来投保的,
不知是什么东西?」
何金发伸手一指桌上包袱,说道:「就是这只锦盒。」
陆长荣目光瞥过包袱中锦盒,随即朝站在门口的林仲达投来。这一眼是暗中
询问二师弟,这只锦盒和早晨兴隆客枚伙计送来的是不是一样?
林仲达当然懂得大师兄的心意,暗暗朝他点了点头。
陆长荣一手摸着下巴,沉吟道:「不瞒何掌柜的说,敝局虽是昨天开的门,
只是镖头和趟子手,人手尚嫌不足,本来是要过几天等人手够了才做生意,但你
何掌柜是敝局复业第一个上门的主顾,好在东西不大,敝局总不好把生意往外推,
只是兄弟想知道这锦盒放的是什么东西?何掌柜要敝局送往何处?才好议个价钱?」
何金发道:「总镖头说得是,这只锦盒,原是一个朋友寄存在在下之处,里
面好像是贵重的首饰,最近他捎个信来,女儿下个月要出嫁,叫在下托人给他送
去,在下因锦盒中存放的既是饰物,不好随便找人送去,万一失落了,在下就无
法交代,所以要来麻烦贵局……」
陆长荣道:「令友住在哪里?」
何金发道:「敝友姓竹、住在芜湖竹丝港竹家村。」
陆长荣道:「何掌柜的意思,就是要敝局把它送到竹家村了?」
何金发道:「是的,敝友在信上说,运费等锦盒运到之后,由他支付,在下
想请教总镖头,不知保费多少?在下可以先付半数。」
陆长荣微微一笑道:「保费是要看了盒中东西,才能开价,这是镖行的规矩,
照价抽取二分。」
何金发为难的道:「总镖头的意思,还要打开来看么?」
陆长荣点头道:「不错,这是咱们镖行的规矩,凡是托保之物,必须件件点
交,敝局才能出字据给你,那就请何掌柜打开盒子,兄弟才能估个价,如有失落,
敝局方可照价赔偿。」
何金发道:「这个……敝友寄存之时,也没有打开过……」
陆长荣道:「方才兄弟说过,这是镖行的规矩,何掌柜若是不肯打开来,敝
局就无法接受何掌柜的委托了。」
何金发似乎举棋不定。
站在门口的林仲达、楚玉祥听得心头不禁暗暗着急,两只锦盒,完全一样,
已可证明此人显系贼党一路,他不肯打开,大师兄说出不能接受他的委托,他就
可以提起包袱走了。
何金发只迟疑了下,终于点头道:「好吧,总镖头既然说非打开来不可,这
是镖行的规矩,在下看来只好遵办了。」
说着,站起身,解开包袍,里面是一只四方的锦盒。
这回林仲达、楚玉祥都看清楚了,和早晨贮放人头的锦盒,果然一模一样,
只是这只锦盒上多了一个小小铜锁。
何金发从身边取出一个钥匙,打开铜锁,然后掀开了盒盖,说道、「总镖头
请点仔细了。」
锦盒之中,贮放的果然是贵重饰物、珠花、串练、手镯、指环等,珠光宝气,
不下二十几件之多,折含时价当在万两左右。
陆长荣要杜永开列了一张清单,签了收押,然后又一一放入锦盒之中,由何
金发锁上了锁。
何金发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庄票,随同钥匙,和送交地点及收件入
的姓名,一起交到陆长荣手中,说道:「一切拜托总镖头,不知贵局几时可以送
去?」
陆长荣道:「敝局既然接下来了,三天之内,就可动身。」
何金发道:「那么在下不知什么时候来听回信?」
陆长荣道:「此去芜湖,并不算远,何掌柜半个月之后来取回条好了。」
何金发拱拱道:「如此多谢总镖头了,在下告辞。」
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林仲达朝杜永低低说了几句。杜永点点头,急忙往外行去。
楚玉祥道:「大师兄,方才小弟心里很急。」
陆长荣含笑道:「为什么?」
楚玉祥道:「大师兄说:他不肯打开来,咱们就不能接受,万一他提起包袱
走了呢?」
陆长荣笑道:「咱们开的是镖局,他不肯打开来,咱们总不能强人所难,硬
要他打开来不可,他如果提起包袱走了,那就证明他作贼心虚,咱们不会派人跟
踪他吗?」
林仲达道:「小弟已要杜永派人去跟踪他了。」
陆长荣问道:「这锦盒真和早晨送来的一样吗?」
林仲达道:「简直一模一样。」
陆长荣笑道:「但他锦盒中装的并不是人头。」
林仲达道:「所以小弟觉得奇怪。」
陆长荣笑道:「这种锦盒很普通,到处都可以买到,二师弟就是多疑。」
林仲达道:「小弟虽然说不出他那里不对,但总觉得这两只锦盒未免太巧合
了,事情不无可疑。」
陆长荣交代杜永将锦盒收放到帐房里去。
现在已快是上灯时分,鹰爪门七个门人,始终没有消息。杜永派出去的趟子
手却回来了。
杜永把他叫到帐房里,问道:「你盯着他去了什么地方?」
趟子手道:「回总管事,这姓何的出了咱们镖局,就在几条街上兜着圈子,
小的怕被他溜了,一直跟在他后面……」
杜永道:「有没有被他发觉?」
趟子手道:「没有,小的就是没有总管事交代,这点门槛也是有的,盯一个
人,那能让他发现?」
杜永问道:「最后你在哪里看他落脚?」
趟子手道:「南城兴隆客栈。」
杜永听得一怔,说道:「会是兴隆客栈。」
一面挥挥手道:「没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第二进膳厅已经开饭了。上首一桌阮老爷子、阮传栋、丁盛、裴允文和陆长
荣、林仲达、楚玉祥等已围着坐下,只有两位姑娘英无双、裴畹兰还没有来。
大家正在谈论着刚才有人投保锦盒之事。
杜永匆匆走入,一直走到林仲达身边,低低的道:「回副总镖头,徐德生已
经回来了,那点子就住在南城兴隆客栈里。」
林仲达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大概是踩盘来的了。」
话声未落,只见一名趟子手急步走入朝林仲达、楚玉祥两人道:「二位副总
镖头,东方镖头和蓝镖头逮来了一个人。」
林仲达间道:「他们逮来了什么人?」
那趟子手道:「小的听说是一名奸细。」
裴允文站起身道:「他们两个真是胡闹,林兄,咱们快出去看看。」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英无双、裴畹兰两人押着一个小贩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裴畹兰还在叱喝着:「还不走得快些,大爷肚子已经饿啦!」
英无双接着道:「你一路上走的要死不活的,以为你同党看到了会来救你,
现在到了咱们镖局里,你敢有半点倔强,大爷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一路嚷着已经穿行天井,进入膳厅。
裴允文朝他妹子说道:「你们怎么把人弄到镖局里来了,咱们又不是官府,
怎么可以随便逮人?」
裴畹兰哼道:「你不知道这厮多可恶,一路尾随着咱们,不是贼党,他盯我
们干么?」
英无双道:「其实是他自己不好,我们故意在大街上兜了一个圈子,他还紧
跟着不放,蓝兄回过头去,问他谁叫他盯我们的,他还发横呢,说什么大街上人
人可走,又不是我们买下来的?蓝兄说:你喜欢跟,就跟我们回镖局去,一下点
了他三处穴道,其中一处点了猛咳不已,他才连连告饶,蓝兄要他走在前面,到
了镖局,才给他解了穴道。」
阮伯年洪笑一声道:「二位小兄弟做得对,遇上江南分令的人,不逮他回来,
难道当面就轻易放过了不成,来、来,你们且坐下来,先填饱肚子,再慢慢的问
他不迟。」
一面挥挥手道:「杜管事,先把他押下去。」
杜永要两名趟子手把那小贩押了下去。
大家就各自落坐,席问谈论的话题,当然是两件事,一是投保的那只锦盒、
二是逮住的这个人。
丁盛笑道:「阮老爷子门下有七个人下至今落不明,咱们正愁找不到主子,
现在他们自己送来了两条线索,岂不正好,这两件事,并起来还是只有一件,但
咱们仍可分作两件来办。」
林仲达道:「丁大哥想必已经有了腹案?」
陆长荣笑道:「丁兄是太湖的总堂主,江湖上的事,见多识广,这还用说,
咱们听丁兄安排就是了。」
丁盛道:「总镖头好说,第一、那何金发落脚在兴隆客栈,咱们今晚就到兴
隆客栈去踩踩盘,看他有何举动,和些什么样的人来往,他如果夜间出来,就盯
住他,第二、咱们这里是镖局,东方兄弟、蓝兄弟二位随便把人逮来了,这可不
大方便,待回可由林老弟以副总镖头的身份,去问问他,顺便不妨告诉他咱们镖
局今天收到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在暗中侦查,他如果不想吃官司的话,就该
老老实实的说,如果他真要没有嫌疑,就把他放了。」
裴畹兰抢着道:「丁大哥,这人明明是贼人一党,怎可轻易放他?」
英无双也正要开口!
裴允文道:「丁兄还有下文没说出来呢,你们别打岔。」
丁盛朝英无双、裴畹兰笑了笑道:「我方才说了,咱们是镖局,他不肯说,
又能把他怎么样?严刑逼供?放了他,让他给咱们带路不好吗?」
陆长荣笑道:「丁兄果然高明,咱们就这样办。」
英无双道:「丁大哥,这两件差使,我和蓝兄(裴畹兰)总要分一件吧?」
丁盛笑道:「你们两个逮来了一个奸细,已经立了头功,晚上这两件事,没
有你们的事了。」
裴畹兰道:「丁大哥,这人是咱们逮来的,当然还是咱们盯他了。」
「不!」
丁盛道:「你们两个,人家已经认得是咱们镖局的人了,盯他的人,可不能
让他认出来,必要时,还可以再把他逮住,那时就要用上点手法,不怕他不说,
所以你们两个就不能去了。」
裴畹兰道:「那你要派谁去呢?」
丁盛笑道:「你们如果觉得闲着没事做,倒也不妨去活动活动手脚……」
英无双喜道:「丁大哥,你要我们做什么事?」
丁盛道:「方才我不是说有两件事吗?现在咱们不妨来分配一下人手,总镶
头、林老弟,这里认识的人多,当然不能出去,阮兄、裴老弟,也留在这里,因
为今天有人来投保了,这当然是对方的阴谋,虽然保的东西数目并不大,但万一
丢了,镖局招牌岂不砸了,所以镖局中也该有留守的人。」
阮传栋笑道:「丁兄不让咱们去,还说了一番大道理出来。」
阮伯年道:「丁老弟说的确是经验之谈,你们年轻人只知去凑热闹,丢了锦
盒,东海镖局刚复业,这招牌如何砸得起?」
丁盛又说道:「现在先说到兴隆客栈去踩盘,可由赵雷先去,由我和楚兄弟、
东方兄弟、蓝兄弟四人随后接应。林兄弟释放了那个小贩之后,由孙风跟着他,
李云跟在孙风后面去打接应就够了。」
他说出来了,大家自表同意。饭后,丁盛悄悄的嘱咐了赵雷几句,赵雷立即
起身,回房换过衣衫,先行走了。
裴畹兰问道:「丁大哥,咱们什么时候走呢?」
丁盛笑道:「还早着呢,夜行人那有这么早就出动的?」
却说林仲达一个人来至后进,跨进一间幽暗的屋中,两名趟子手坐在长板凳
上,看守着那个小贩的模样的人。
林仲达道:「你们出去好了。」
两名趟子手依言退出。
林仲达点起了油盏,伸手替他拍开被制的穴道。
那小贩目光一动,看到暗沉沉的屋中,只有林仲达和他两人,不觉暗暗吃惊,
一面说道:「你们这里是东海镖局,不是什么衙门,你们无缘无故把我掳来,究
竟想做什么?」
林仲达看他嘴上说得很硬,脸上却已流露出怯意来,不觉朝他微微一笑道:
「在下想问你几句话。」
小贩道:「你们私设刑堂,想严刑逼供吗?」
林仲达笑道:「这里像设了刑堂吗?」
小贩道:「那你想问什么?」
林仲达说道:「在下林仲达,是这里的副总镖头,今天早晨,咱们收到一个
锦盒,里面装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小贩道:「我是做小生意的,人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中达脸色沉了下来,说道:「咱们正在侦查之中,你跟踪咱们侦查的人,
朋友自然有很大的嫌疑,你如果不肯实话实说,咱们只有把你送官究办,你是不
是小贩,有没有嫌疑,自有官府会问你的。」
小贩吃了一惊,口气立时软了下来,说道:「林副总镖头,小人一生从没见
过官府,小人只是做小生意的,你副总镖头不认识小人,小人经常在你绸布店门
口做生意,所以认识副总镖头,小人只是从东门来,跟在二位镖头后面,二位镖
头回过身来,就说小人跟踪他们,真的是冤枉的……」
林仲达道:「你说的是真话?」
小贩道:「副总镖头若是不信,可以去间你们绸布庄里阿福,还有许师傅,
他们都认得小人。」
林仲达听他这一说,不觉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贩道:「小人余大中。」
林仲达道:「你怎不早说,好?我相信你,你可以去了。」
小贩连连拱手道:「多谢副总镖头,小人走了。」
林仲达道:「慢点。」
一面朝站在门口的一名趟子手吩咐道:「领他从后门出去。」
那趟子手答应一声,说道:「你随我来。」
小贩又朝林仲达谢了几句,才跟着那趟子手朝后门走去。
小贩离开东海镖局,就像离开了牢笼,脚下加紧,一路疾走,但他走得并不
快,只是和普通毫无武功的人一样。这样穿过两条横街,忽然朝小巷中闪了进去。
他在闪进小巷之时,当然也迅速的朝身后打量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人跟踪,
心中暗暗感到奇怪,东海镖局居然会没人盯着自己下来。于是他就低头疾走,忽
然脚下一停,目光朝左右一扫,一下闪进一家后门。
那是一家当铺的后门,他穿过院子,扬长从前门出去。
现在他放心了,就算东海镖局有人跟踪,也被他甩脱了。
他从这家当铺走出之时,早已从身上脱下那件脏兮兮的小贩服装,身上穿的
变成半新不旧的大褂,手中还拿着脱下来的一团衣服,反正你是从当铺大门走出
去的,手中拿着衣服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方才是小贩模样,还弯着腰,好像见人陪笑打躬似的,一副猥琐,如今他腰
干挺直了,衣衫也不一样了,虽然面貌没有改变,人却换了一个样子,就算有跟
踪,也会舍他而去。
(跟踪在后面的人,注意的当然是被跟踪的体型和衣衫,现在都改变了)于
是他施施然走出大街上,转了一圈,现在他已可确定后面真的没人跟踪,这回他
脚下突然加快,一路往南飞奔,不大工夫,就奔近城脚,划手作势,跃登城墙,
迅即回头看去,身后当然没人。
他脸上微露冷笑,再一划手,飞落城外,就放腿急掠,一路奔行而去。
奉命跟踪他的孙风,一身轻功,在江湖上可以说是一流的,虽说你小贩只是
一个三流角色,就算你身手再高,他跟在你后头,你也休想看得到。
因此,从小贩折入小巷,再从当铺前门走出,孙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现在
小贩出了南城,孙风自然也跟了下去。
一会工夫,少说也奔行了二十来里,前面小贩忽然舍了大路,掠入一片松林。
江湖上原有「遇林莫入」的成语,意思是敌人闪入树林,纵然没有厉害埋伏,
但他可以隐身暗处,出手愉袭。孙风艺高胆大,自然不会把区区一个小贩放在眼
里,身形一晃,跟着掠入。
松林并不密,林间还有一条小路穿林而入。孙风堪堪跟入松林,突然前面有
人低喝一声道:「什么人?」
孙风反应何等快速,声音入耳,人已提气长身,悄无声息的跃上附近一颗松
树。
只听前面的小贩已经开口了:「合字,镇三。」
这自然是他们的口号了,孙风凝目看去,松林间果然有四个暗岗,各自隐伏
在树后,要不是对方开口一真还不易发现。
正待纵身掠起,突听身后响起一声轻微的飒然风声,他以轻功出名,耳目自
然十分敏税,不待对方欺近,已经闪开数尺,迅疾回过身去。
那人身法极快,孙风堪堪闪开,他已相继掠到,口中低喝一声:「孙兄,是
我。」
孙风方自一怔,只觉对方声音听来极熟,还没听出这人是谁?
那人已经压低声音说道:「李兄遭人偷袭,伤得不轻,孙兄快随兄弟来。」
话声出口入人已翩然往林外掠去。
孙风听得暗暗一惊,李云是跟随自己身后来的,最多和自己保持十丈距离,
何以自己会没听到他和人动手的声音,再说自己四人,武功都是在伯仲之间,以
李云的身手,也不可能一招之间就伤在人家手下。
但这人已经匆匆返身出林,说的话又不能使人不信,因为李云和自己两人跟
踪小贩,只有镖局中人才知道。
他心念转动之际,人已跟着回出松林,只见那人已掠出去数丈之外,也就跟
着掠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一箭来路,那人果然站停下来,孙风也跟着掠到,这一对
面,自然看清楚了,这人正是东海镖局总镖头陆长荣。
他没待孙风开口,就伸手一指路旁卧地的人,说道:「兄弟是怕对方可能另
有阴谋,赶来支援二位的,不想刚追到这里,就发现李兄中人暗算,卧地不起,
似乎伤得不轻,才要孙兄赶快回来……」
孙风目光一注,躺卧在地上的不是李云,还是谁来?心头不由一惊,只要看
他卷伏不动,分明伤势极重,急忙走上一步,蹲下身去,口中叫道:「李兄,你
……」
话声未荣落,陆长荣也跨上一步,到了身边,一掌朝孙风背后拍落。
孙风为人机警,陡觉背后寒风袭体,蹲着的人立即就地一个打滚,滚出去四
五尺远,避开了一击。陆长荣一掌落空,口中发出一声阴笑,没待孙风站起,一
个箭步,举手又是一掌追击过来。
孙风是什么人,他身子滚出,早就料到陆长荣会趁势追击,没待对方追到,
左手扬处打出三点暗器,身子又随着滚出去数尺,右手再扬,又打出五支袖箭,
人已一跃而起,从身边取出一柄铁骨摺扇。
陆长荣没想到孙风人还没有跃起,就会抖手打出暗器来,他欺过来的人,来
势何等快速,三点寒星几乎一闪而至,等他发觉,已是不及,急忙挥手一掌,拍
出一记掌风,把三点暗器一齐震飞出去。
这一耽搁,孙风五支细箭又迎面射到。陆长荣一身武功也极为了得,只见从
他身前闪起一片剑光,又把五支袖箭一齐击落。
但他没想到孙风以暗器、轻功,列名敖湖主身边卫士,他的暗器手法,岂会
如此简单?
先前发出三点寒星,只是在措手不及之际打出的。
但他第二次滚出去,已经有了准备,打出五支袖箭,只须一按机簧之劳,没
有什么手法可言,但他右手这一扬,却打出了两支问心钉,因为他人还未站起,
这两支问心钉就是贴地射出,等到了陆长荣身后双肩,五支袖箭正面射去,只不
过是引他注意前面而已。
陆长荣挥手发剑,上身自然要向右侧,打到他左肩的一支擦衣而过,但打到
右肩的这一支却打个正着。
陆长荣堪堪击落五支袖箭,陡觉右肩一麻,肩头就有麻本之感,心中大吃一
惊,眼看孙风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那敢恋战,双足一顿,飞身疾掠,朝松林中
投去。
孙风不知李云是死是活,伤势如何,自然不能舍了李云追去,当下回身走到
李云身边,俯身看去,李云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总算还没有死,一时也无暇多
看,立即双手抄起,一路施展轻功,好赶回镖局施救。
这时初更已过。南城兴隆客栈门首还点着一盏风灯。
客栈门前的风灯,一晚都不熄的。
客栈的两扇大门,虽然已经掩上了一扇,另一扇当然也是撤夜不关的。
但客栈里的客人,都守着两句老话: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时初更已
过,大家当然早已入了睡乡。
只有后进左厢房,灯虽已熄,人却没睡,一个人站在黝黑的房间里,临近窗
下,不时的朝窗外张望,花格子窗上,早已戳了一个小孔,这小孔正面对着小天
井右首一个房间——右厢房。
这人正是赵雷,他在晚餐之后,换了一身长衫,也戴上了一张面具,投宿到
兴隆客栈来的。
他是一个精细的人,这一阵工夫,他已把住在兴隆客栈的十几个客人,姓名、
行业都摸清楚了。
向东海镖局投保一只锦盒的何金发,倒不是假名字,一问伙计就知道,他就
是住在后进的右首厢房之中。据店伙说,他是金陵一家粮行的掌柜,到镇江来,
经常落脚在兴隆客栈的,也是兴隆客栈的老主顾。
那就没有可怀疑的了,金陵的粮行掌柜,和芜湖的粮商自然有往来,他托镖
局把一盒实首饰送去芜湖,那也没错。
赵雷是踩盘来的,但住在兴隆客栈的客人,几乎没有一个岔眼的人。那么只
有一个可能,对方早晨送去的锦盒,是故意说南城兴隆客栈的,主要是转移东海
镖局的目标。
但巧也巧在这里,何金发投保的锦盒,竟会和早晨送去的一只一模一样,而
他又住在兴隆客栈,如果说这是巧合,谁都不会相信。
就算早晨那锦盒也是何金发送去的,那么下午他又拿一只相同的锦盒到镖局
去投保,这又为了什么呢?他怕人家不知道,不去追查,才要自露身份?
这种种都是说不通的事,如果人头真是他送去的,他怎么还会有恃无恐的住
在客栈里不走,赵雷当然是老江湖,但经他仔细的思索了一会,把老江湖也给弄
糊涂了。
他和何金发,两个房间,只隔着一个小天井,他这许时间、一直站在窗下,
隔窗相望,暗中监视着对方的行动。
何金发一直没露面,很可能他已泰然进入梦境。
赵雷又凑着眼睛对面望了一下,时间应该初更已过,这是丁总堂主和自己约
好的时间了。他只是负责监视何金发来的,有什么行动,当然不敢擅自主张,要
丁盛来决定。
于是他直起身,悄悄走近后窗,打开窗户、嗖的穿窗而出,双臂一划,悄无
声息的跃登屋面,再一点足,越过一重屋脊,才飘落地面,这里也是兴隆客栈的
后面,靠近街梢,过去是一片菜畦,右边还有一颗几人合抱的大树。
他刚刚掠过,突听耳边响起丁盛传音入密的声音:「你快上来。」
赵雷腾身飞起,跃上树干,丁盛、楚玉祥、裴畹兰、英无双都在树上。
丁盛悄问道,「姓何的还住在客店里么?」
赵雷点点头,把自己探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丁盛攒攒眉道:「这么说兴隆客店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了?」
赵雷道:「属下认为此人有无可疑,目前还很难说。」
丁盛点点头道:「那么你还是回客店去,不宜打草惊蛇,再看他一天,有些
什么人和他来往,或者他去过什么地方,都要特别注意。」
赵雷道:「属下省得。」
话声一落,正待飞身落地!
楚玉祥口中嘘了一声,低声道:「赵兄且慢,客店屋上出现了一个夜行人!」
大家经他一说,不约而同的凝目看去,楚玉祥说得没错,兴隆客栈屋上果然
正有一条黑影越过屋脊,飘落地面,他走的路线,和赵雷一样。
赵雷轻哼一声道:「看来他是跟踪属下来的了。」
丁盛道:「你们且莫作声,他就是朝这里来的。」
楚玉祥口中轻咦道:「会是何金发!」
他目光敏锐,那人相距还在十数丈外,已可看清何金发的面貌了。
英无双悄声道:「咱们要不要去把他拿下了?」
丁盛道:「他过来了,你们不可出声,更不可轻举妄动。」
那人在这两句话的工夫,已经掠近树下,现在大家都可以看清他的面貌了,
不是下午去东海镖局投保锦盒的何金发,还有谁来?他目光左右环顾,看看没人,
脚下突然加快,一路奔行而去。
丁盛低笑道:「看来咱们不虚此行!」
裴畹兰道:「丁大哥,现在可以去拦住他了。」
丁盛笑道:「拦住他有什么用?他替我们带路不好吗?」
英无双催道:「那就快走了。」
丁盛道:「不用急,谅他也跑不出我们的眼底去,我们也不能一窝蜂的追下
去,此人看来十分狡猾,人多了跟在他后面,容易被他发觉,赵兄,你先跟下去。」
赵雷答应一声,立即飘身落地,远远的缀了下去。
裴畹兰间道:「我们呢?」
丁盛笑道:「我先下去,跟踪赵雷,你们三个只要跟住我就好了,不过要离
开得远一点。」
话声一落,人已随着飞出大树,像一缕轻烟,往北首飞去。
英无双道:「大哥,现在该我们了。」
楚玉祥道:「好,你们跟我来。」
三人飘落地面,眼看丁盛一条入影已经掠出十数丈外,也就远远跟了下去。
裴畹兰道:「这人不知到那里去的,今晚咱们最好逮住他们几个,也给阮老
爷子出口气。」
英无双道:「他到这时候才出来,可见行动十分隐秘,说不定是到江南分令
去的了。」
裴畹兰道:「那么咱们正好把他们分令挑了。」
楚玉祥笑道:「你们好大的口气!」
裴畹兰回头笑道:「有你楚大哥在一起,还怕挑不了区区一个分令?」
前后五人这一路疾奔,不消片刻,已经到了北门城墙,最前面的何金发好像
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跟踪,他一路奔行,连头也没回一下,其实就算他回过头来,
跟踪他的赵雷,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岂会给他看到?
现在,到了城脚,问金发依然没有回头,双脚一顿,一个人拔身而起,一下
扑上城墙,再一顿足,就往城外跃落。
赵雷跟着飞身页上,跃落平地。眼看何金发依然一路低头关奔,从未回头看
过一下,心中不禁暗暗生疑,心想:「此人一身武功,看去不弱,他从兴隆客栈
起出,要在初更以后,分明行动极为隐秘,江湖上人,应该处处提防,不可能一
路奔行,始终不朝后面看上一眼,这一情形,岂不大悸常情?莫非他有意把自己
等人引到这里来的?」
他虽然起疑,但有总堂主和楚大侠等人跟在后面,料想纵有埋伏,又何惧之
有?
这一阵工夫,又快奔行了二十来里,前面的何金发忽然舍了大路,朝左侧一
片松林闪了进去。
不,他一低头,就像被猎人追逐的野兽,双足一蹬,头前身后,飞快的朝林
中窜入。
赵雷心中暗暗冷笑,同样双足轻点,衔尾追入,但就在这一瞬之间,比他先
一步窜入林来的何金发,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赵雷心头不期一紧,自己奉命盯人来的,这还是跟随楚大侠到镇江来的第一
件差事,竟会把人盯丢了,岂不丢人,心念一动,立即一吸真气,身形如电,朝
林中追入。就在此时,蓦地疾风飒然,有人从身后拍来一掌,劲风嘶啸,出手一
掌就十分凌厉。
赵雷是何许人?他进入松林,早就功凝百穴,耳听八方,岂会中你偷袭,身
子一个轻旋,口中大喝一声,顺掌随着转身之际,已经迎劈出去。
他这声大喝,正是知会后面的人,林中有伏。
双方这一记快逾雷奔,但听蓬然一声,劲风四卷,两个人居然半斤八两,毫
无逊色,各自被震得上身晃动,后退了一步!
赵雷是太湖八卫之首,口中又是一声大笑,身形一晃,一退即发,凌空飞扑
过去,人还未到,双手已在腰间取出双铜,宛如双龙戏水,猛攻过去。这一招当
真有如雷轰电劈,快速绝伦!
那人大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赵雷一招出手,岂肯让你缓过手来,乘势追
击,双铜像狂风骤雨般疾卷而出。
那人被逼得在林中连连躲闪,才呛的一声掣出长剑,奋起迎击,一支长剑剑
光乱闪,剑势开阖,敌住了双锏的攻势。
跟在赵雷身后的丁盛,堪堪扑到林前,就听到赵雷的一声大喝,自然是林中
有伏,急忙朝身后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冲入林去。
他身形刚一扑入,陡听有人冷笑一声,一条黑影唆的朝左掠去。
丁盛大喝道:「冤崽子,丁某前面,用不着诱敌。」
跟着黑影追去。
两条人影穿林深入,约莫有一箭之遥,前面黑影忽然转过身子,站停下来。
丁盛追去的人也立即站住,目光一注,只见那人身穿一袭青衫,腰佩红穗长
剑,但头脸却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目光炯炯朝自己投来,冷森的道:
「你是太湖过江龙丁盛?」
丁盛大笑道:「不错,丁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正是丁盛,阁下呢?你自
己说吧,这般见不得人?连头脸都要用黑布包起来?」
蒙面青衣人冷声道:「咱们要找的是东海镖局,和太湖帮无关,丁朋友似乎
用不着淌这场浑水,依在下相劝,丁朋友立即回转太湖,免伤双方和气。」
丁盛大笑道:「阁下要丁某退出这场是非,总该亮亮你的身份,阁下不肯以
真面目示人,咱们有什么和气可言?」
蒙面青衣人嘿然道:「丁朋友这么说,咱们就没有好说的了。」
丁盛道:「阁下不肯取下蒙面黑布,咱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蒙面青衣人冷然道:「丁朋友可知和咱们作对的后果吗?」
丁盛目射精芒,大笑道:「阁下是江南分令的人?咱们作对也不是今晚开始
的了,来来,丁某这就伸量伸量和你们作对的后果!」
话声出口,锵的一声掣出剑来。
蒙面青衣冷笑一声,翻腕抽剑。
就在此时,丁盛陡听身后一阵刷刷轻响,不用回头,就可听出有三个人一齐
朝自己围来,这就侧退半步,目光一动,就发现果然有三个人品字形欺到身后。
林中光线幽暗,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他们手中扑刀闪着蓝芒,分明淬过剧
毒。不觉仰天大笑一声道:「原来你们想倚多为胜,丁某就以手中长剑,会会你
们这些江南分令的么魔小鬼。」
话声出口,人已一扑而上,手中长剑呼的一声,一道匹练,疾快无伦朝蒙面
青衣人劈去。
这一剑剑光如轮,势道劲急,蒙面青衣人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下飘飞开去。
那三个使扑刀的汉子一见丁盛出手,也立即挥刀扑攻过来。自己硬打硬砸的,
因此这一剑剑势虽盛,其实只是一记虚招,他的主要对象还是身后使刀汉子,剑
势未尽,突然一声大喝,身形飞旋,带转剑势,剑光猛地朝三人回扫过去。
三个人挥刀扑来,骤见他剑使「横扫三军」拦腰扫到,一时收刀不及,各自
被逼得后退了一步。
丁盛大笑道,「原来江南分令,都是些酒囊饭袋,连敢接丁某一剑的人都没
有。」
他对敌经验老到,蒙面青衣人飘飞开去。自己才向三个使刀汉子扫出去的,
那么在自己扫出这一剑的时候,也正该是蒙面青衣人发剑的时候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蒙面青衣人果然疾欺而上,抖腕发剑朝他刺来。
丁盛故作不见,直等他刺出的长剑,快要接近,他朝三个使刀汉子是往右扫
去的,现在手腕突然又向左回扫过去。
他这一下拿捏得极准,长剑一来一去,快若闪电,等到蒙面青衣人剑势点到,
他长剑也正好回扫到身前,两支长剑乍然撞在一起,只听一声锵然剑呜,飞起一
串火花,丁盛屹立不动,蒙面青衣人却被震退了一步。
但青衣人刚被震退,三个使扑刀的同时呛喝一声,又挥刀攻上。
先前丁盛还以为蒙面青衣人功力必然高过三个使刀的,因此对三人并没十分
注意,这回三人一扑而上,卷起三道凌厉刀风,虽是各攻各的,招式也各不相同,
但他们身法步法,竟似互相配合,一刀出手,第二、第三刀接连攻来。
蒙面青衣人也一退即上,挥剑加入。
刹那之间,一片刀光剑影,围着丁盛涌起。丁盛也奋起神威,一支长剑大开
大阖,力敌四人,毫不稍让。
在他们附近一二丈内,粗如儿臂松树,纷纷被划过的刀光剑芒削断,枝干纷
飞,杀得天昏地暗,敌我难分。
楚玉祥、英无双、裴畹兰三人跟在丁盛后面,掠入松林,丁盛已被蒙面青衣
人引开,是以入林之初,并没有人袭击。
裴畹兰侧耳一听,伸手拉了一下英无双的衣角,悄声道:「我们两人一路,
去找几个贼人,活动活动手脚。」
英无双道:「对,这片林中多来上几个贼人才好。」
两位姑娘话声甫出,突听有人发出阴森的笑声,说道:「咱们已在这里恭候
多时,你们不用走了。」
声音十分低沉,但他话声一落,树林间忽然闪出二个人影。
楚玉祥走在前面,心头暗暗一惊,他们已经和自己立身之处相距不过两丈,
自己竟会一无所觉,凝目看去,这两人都是一身青衫,头面蒙着黑布,只有两个
眼孔闪着炯炯神光,并肩站在前面。
楚玉祥听到赵雷的喝声,是在松林深处的左首,接着又响起丁盛的笑声,却
在松林的右首,心中不禁一动,忖道:「赵雷和丁大哥,分别被他们引开,如今
又有两个蒙面人拦住去路,分明是早就设好了埋伏,把自己几人引来的了!」
心念转动,陡地剑眉一竖,喝道:「你们大概是江南分令的人了,只可惜你
们只有两个人,还拦不住我楚某。」
英无双抢着道:「大哥,这两个人用不着你出手了。」
裴畹兰道:「对,大哥,你别出手,瞧我和英兄弟去把他们打发了。」
两人随着话声,呛呛剑鸣,两条人影已经一左一右疾掠出去,剑先人后,轿
声喝道:「小贼亮剑呀!」
剑光已分向两人奔去。
那两个蒙面青衣人动作极快,英无双,裴畹兰双双欺近,左首一个冷笑一声:
「原来是两个丫头片子!」
两人同时抬手抽剑,发剑迎击。
英无双怒声道:「你才是丫头片子,臭小子!」
她口中说得像连珠一般,没待对方攻到,身形飘飞,刷刷两剑,疾划出去。
左首蒙面人刚发了一招,本是和她抢攻的剑招,出手也并不算慢,但不知怎
的,良己堪堪递出,对方又是两剑急刺过来,他简直连还手的时间都没有,急忙
吸气后跃。
英无双最近已把大哥教她的十二式剑法都练熟了,一剑出手,剑势连翩,宛
如灵蛇乱闪,那蒙面青衣人一连被逼得后退了四五步。
英无双脚下忽然一停,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老是后退作甚?像你这样的
脓包,也算是埋伏了,本公子……」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觉身后疾风一飒,从两棵大树后面,闪出三条人影,一
声不作,抡刀就砍。
对面蒙面人也在此时大喝一声,长剑抡动,欺身直上,挥剑攻来。
原来他连连后退,是因为大树后面还伏着三个帮手。
英无双身形一晃,避开三人的袭击,冷笑道:「你们再多来几个,本公子也
不在乎。」
你别小看了蒙面青衣人,他剑势展开,长剑忽刺忽劈,招式极为诡异,那三
个使刀汉于两柄扑刀,闪着蓝芒,卷起冷厉刀风,攻势凌厉猛烈,即使是一流刀
手,也不过如此。
以四人围攻一个,自然凶厉万分,但他们遇上的对手,却是英无双,使出来
的剑法,又是绿袍神君的十三式,威力之强;非同小可,任你们一剑三刀攻势如
何凶猛,她皓腕挥动,剑光连闪,居然以一敌四,还使得挥洒自如,越打越有精
神,连左手「九阴神功」都不敢使出来,怕一下击伤了对方,自己就没人好动手
了。
裴畹兰向右掠出,挥剑攻向右首蒙面人,剑势乍发,就被对方挥出的一剑拦
住,响起「当」的一声金铁交鸣,蒙面人突然倒飞出去一丈来远。
裴姑娘只当自己出手一剑,就把人家击退,口中一声娇叱:「你还往哪里走?」
纵身飞扑过去,人还未到,抖手发剑,一片错落剑花,迎面像扇面般展开。
蒙面人冷笑一声:「小丫头,你是找死!」
他退后一丈正是早就预先走好的动手之处,四周松树,业已砍去,足有一二
丈见方,这回不再退让,随声发剑,剑势像长虹乍现,直向裴姑娘一片错落剑花
劈来。
在这同时,裴畹兰身后,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三个手持扑刀的汉子,品字形
围了上去。
江南分令果然在这片松林中调集了不少人手,好像早就知道楚玉祥等一行有
五个人,也早就分配好了人手和场地一般!
楚玉祥因两位妹子抢着出手,自己只好站停下来,那知双方甫一接触,对方
两人就连连后退,他们在松林之间,果然埋伏了人手,这一瞬间,就从英无双、
裴畹兰二人身后闪出六个使刀的汉子来。
他知道英无双练成「九阴神功」又学会了绿袍师父十三式剑法,敌人再厉害,
也伤不了她,但裴畹兰可不同,自己虽没看到过她武功如何,但以一敌四,可以
想得到绝非对方的敌手。
心中想着,就朗笑道:「江南分令当真都是无耻之徒,倚多为胜,算得了什
么?」
正待飞身赶去,陡听一声阴森的冷笑,传入耳中,一道人影,挟着一道凌厉
劲风,奇快无比的朝自己当头扑落!
只要听此人笑声低沉而阴,但人耳铿锵,显然是一个劲敌,这人,也正是刚
才发话之人!
楚玉祥心急裴畹兰不是对方敌手,万一有个失闪,自己如何对得起裴老爷子?
他连扑下来的人影还没看清,右手业已闪电朝上拍出一掌,人也吸气长身,朝裴
畹兰身后虹射而去。
但听「砰」然一声,两股劲气交击,发出闷雷似的暴响,扑落的那人,等到
飞身落地,楚玉祥早就飞掠出去。
这落到地上的人,竟是一个骨瘦如柴,脸色焦黄,咀上留站两撇花白胡子的
老者,他几乎不敢相信楚玉祥在自己扑落之时,只挥手拍出一掌,掌势出手,人
已飞走。他掌劲居然还会在原地,硬接了自己一掌。(一般情形,人已飞走了,
拍出的掌力也自然消失)一时双目金芒飞闪,沉嘿道:「小子好快的身法!」
裴畹兰身后出现的三个持刀汉子正好品字形围了上去,三柄扑刀抡处,三道
刀光闪起幽晴的蓝芒,朝裴畹兰身后和左右两侧攻出。
突然间在裴畹兰身边多出了一条人影,人影手上忽然扬起一道雪亮的寒光,
但听接连三声「嗒」「嗒」「嗒」轻响,三个汉子手上的淬毒扑刀立即为之一轻,
原来已被人家齐中削断。
这一眨眼之间,就起了这大的变化,当真是令人目不暇接,三个使刀的连人
家影子都没看清,手中扑刀已被削断,总算他们武功不弱,立即上身一仰,往后
暴退出去。
第13章诡计多端
就在他们暴退之际,另一条人影疾逾飞鸟从林梢飞落。
不,他是疾逾鹰隼朝削断三个汉子手中扑刀的入影当头扑落,人还未到,一
道凌厉无匹的狂飚,已笼罩一二丈方圆,朝那人影当头罩落。
从三个持刀汉子品字形在裴畹兰身后出现,到扑刀被削,和另一道人影挟着
强猛掌风凌空飞击,前后之间,不过是电光石火般事。
那削断三个持刀汉子手中扑刀的是楚玉祥,凌空朝楚玉祥当头扑来的则是那
个骨瘦如柴的白髯老者。
楚玉祥堪堪站停,就发觉一道令人窒息的掌风迎面劈来,不觉目光一凝,朗
笑道:「阁下这是第二次偷袭了!」
左掌翻起,凌空拍去。
方才他曾和白髯老者对过一掌、那是他在掌势出手之后,人已纵身朝这里飞
来,只能说是挥了一掌就走,还是和白髯老者株两悉称。
这回他看白髯老者第二次偷袭,心头不觉微有怒意,挥手发掌,掌上力道自
然也加强了许多。
但白髯老者也因楚玉祥拍他一掌,纵身就走,掌力之强还和他打成平手,心
中自然大是不服,你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老夫掌上,下过几十年苦功,难
道还会比不过你?
因此,他人虽凌空扑来,但这一掌上,几乎已用上了八成力道。要知他人在
空中,力道无处着实,能使得出八成功力,已非普通人所能办到了。
这回如果双方同样用上八成力道,当然是楚玉祥占了便宜,一个在空中无处
着力,一个双足站椿,往上迎击,但听蓬然一声大响,楚玉祥凛立不动,白髯老
者扑落的人忽然腾空而上,连翻了两个筋斗,才落到地上。
这一瞬间,只见他双目精芒乱闪,几乎惊讶欲绝,凭他数十年修为的功力,
这八成力道,武林中能够接下来的人,只是为数不多,这小子只不过二十出头年
纪,那来这么深厚的功力?口中蓦地厉笑道:「好,好,你再接老夫一掌!」
他两次发掌,都被楚玉祥接下,这一掌上,自然凝聚了十二成功力而发,一
只鸡爪般的手掌,掌心微凹,缓缓朝楚玉祥推来,掌势出手,五根手指和微凹的
掌心,杀那间变成灰自的枯骨一般,简直灰白得毫无生气,不橡是活人的手掌。
这是「白骨爪」已经不能算是掌功了,但也有人称之为「白煞掌」「白骨爪」
是白骨门的独门功力,也只有白骨门的人才能练习。白骨门的人,很少涉足江湖,
也从没有介入江湖恩怨。那是因为白骨门门规极严,但也决不允许门下弟子遭任
何人的欺侮。
你如果和白骨门结了仇,除非你把白骨门的人统通杀戮殆尽,否则总会有人
取去你的性命。因此江湖上人瞧到白骨门,就会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楚玉祥当然不知这些,你挥掌击来,我就挥拳迎击。这是第三掌,他使出来
的也正好是绿袍师父「三刀、十三剑」的第三刀。
「三刀」其实只是掌法而已,掌而曰刀,它的犀利自然可想而知。
正因这一掌上,两个人都动了真怒,一个掌上使出十二成力道,一个也出了
全力!
绿袍神君只传了楚玉祥「三刀、十三剑」这三刀也可以说融合各门各派的掌
功精华浓缩而来,威力之强,自不待言,这下两人掌势甫发,四周空气立受挤压,
向四外涌出,接着响起一声嗤的轻嘶。
楚玉祥右手直竖如刀,一股锐利无匹的掌锋,一下把白髯老者如抓如推的劲
力,像裁纸一样,当中剖开,乘势直入,等到白髯老者发觉不对,再待撤招,已
是不及,一条右臂如被利刃劈开,真气骤泄,立时垂了下去。
这一下不禁使白髯老者大吃一惊,厉声喝道:「姓楚的小子,你给我听着,
废臂之仇,涂某自会找你算帐,咱们后会有期。」
楚玉祥听说自己废了他一条臂膀,心头大感惊异,但人家说出狠话来,不觉
大笑道:「阁下有本领只管找我好了,你和江南分令沆瀣一气,两次向楚某偷袭,
又怪得谁来?楚某连江南分令都不放在心上,何在乎你区区一个糟老头?要找楚
某,随时候教。」
在他说话之时,白胡老者已经双足一顿,划空飞去。
楚玉祥目光一注,发现和裴畹兰动手的蒙面青衣人剑势开阎,着着进逼,裴
姑娘一支长剑已只有招架之功,还手无力,口中大喝一声:「江南分令的贼子,
今晚饶你们不得!」
身形一晃,倏然朝剑光中欺入,右手寒螭剑闪电削出,嗒的一声,已把对方
长剑齐中削断,左手同时一记擒拿手,朝蒙面人右腕抓去。
那蒙面青衣人武功也自了得,右手长剑只和人家寒光乍接,忽然一轻,心知
不对,「急急往后跃退。
那知裴畹兰一直受制于人,心里又气又急,楚玉祥一剑削断对方长剑,攻势
顿解,她立时反守为攻,长剑顺手疾刺而出。
她出手极快,蒙面人退得也不慢,但因楚玉祥抓他右腕之故,他身子向左一
侧,正好被剑尖划过,左肩登时血流如注,他那敢稍停,双脚一顿,穿上树林。
裴畹兰清叱道:「看你还往那里逃?」
正待纵身扑起!
楚玉祥忙道:「蓝兄弟,不用追了,你帮东方兄弟,收拾贼人,再去支援丁
大哥,我找赵雷去。」
英无双一支长剑力战四人,愈打愈觉得心应手,使得寒光飞闪,盘旋生风,
三个使刀的纵然联手合击,还是处处被逼,连连退闪。
其中最难堪的还是蒙面青衣人,平日自诩剑法无敌,如今自己这边共有四人
之多,对方只有一人,不但无法把他拿下,竟然连对方层出不穷的剑招,都接应
不暇,但武术一道,就是如此,你比人家差了一着,胜固无望,就是想扳回颓势,
都难如登天,空自愤怒填膺,不住的发动攻势,还是徒劳无功。
就在此时,只听裴畹兰的声音喝道:「东方兄弟,我来帮你。」
人影一晃,一道剑光匹练般加入。
英无双笑道:「蓝兄,我只是逗着他们替我喂喂剑招的,真要伤他们的话,
早就叫他们全躺下去的。」
裴畹兰道:「楚大哥赶去接应赵雷了,我们那就快些把他们收拾了,还要去
支援丁大哥,别再耽误时间啦!」
蒙面青衣人正在怒火迸顶之时;听了两人这番话,当真把他激得七孔生烟,
口中大喝一声,长剑突然使了一招「疏影横斜」朝裴畹兰疾刺过去。
他方才剑势守得极密,尚且没有反击的机会,此时舍了英无双,朝裴畹兰攻
去,他这一旋身,岂非露出一个极大的空隙?英无双左手一挥,拍的一声击在他
肩头之上。
要知他用剑和四人搏斗,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让「九阴神功」运上剑身,为的
是可以和他们多打几招过过痛,如今拍出去的既是左手,直接拍上对方肩头「九
阴神功」自然应手而生。
那蒙面青衣人骤觉右肩如被一块寒冰贴到肉上,奇冷澈骨,整条右臂再也无
法动弹,手中长剑登时当的一声堕落地上,差幸他见机得快,赶紧一吸真气,长
身拔起,窜上树林。
英无双笑道:「如何,本公子真要出手,你们谁都躲闪不开!」
刷刷两剑,刺向两个使刀汉子,左手又是一掌朝另一个拍去。
她左手拍出,就有一道寒风应掌而生,那使刀汉子只觉寒风扑来,几乎连气
都透不过来,要待闪避,被裴畹兰一剑刺中左腰,身子疾转,跟着又是一脚,踢
在他「委中穴」上,那汉子只「啊」了一声,就扑倒在地。
另外两个汉子睹状大惊,急撤刀后跃。
英无双那肯让他们逃手去,冷哼一声:「你们两个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一下纵身扑起,右手挺剑,左手拍掌,人如风飘,一下追到两人面前。
两个使刀汉子自知不是对方敌手,但人家追扑过来,他们自然也要抵抗,这
叫做如虎负蜗,两人同时暴喝一声,两柄扑刀蓝光乍现,急劈而出。
但就在扑刀出手,一道奇冷寒风业已迎面涌到,澈骨寒气透体而入,两人不
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襟,英无双长剑一拨,当当两声,扑刀堕地。
裴畹兰双肩一晃,欺了上来,出手点了两人穴道,笑道:「这下拿住了三个!」
英无双道:「可惜那个蒙面的给他逃走了,不过他中了我一掌,就是不死,
也会废了他一条手臂。」
裴畹兰道:「楚大哥要我们去支援丁大哥呢,快些走吧!」
英无双回头看看被制住穴道的三个汉子,说道:「这三个人呢?」
裴畹兰道:「不要紧,让他们躺在这里好了。」
英无双道:「会不会被人来救走?」
裴畹兰晤的笑道:「他们的人,伤的伤,逃的逃,谁还会来救他们?」
英无双道:「
好,那我们快走!「
两人匆匆往林中赶去,只听前面刷的一声,似有人影闪动,裴畹兰叱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蓝兄弟,是我。」
那人已经闪到一棵大树后面,此时又从树后走了出来,那正是丁盛。
英无双道:「丁大哥贼人都解决了?」
丁盛耸耸肩,说道:「给他们跑了。」
裴畹兰道:「丁大哥,怎么会给他跑了呢?」
丁盛笑道:「我以一敌四,对方四人个个武功不弱,我败虽不至于,要胜他
们也不容易,刚才忽然听到一声唿哨,四个贼子分四个方向开溜,我想逮他们一
个也好,纵身追扑,差点中了他们埋伏的人的暗算,打出一大蓬暗器来,若不是
见机得快,只怕还栽了大跟斗呢!」
说到这里,目光一动,问道:「楚师弟呢?」
英无双道:「大哥要我们来支援丁大哥的,他找赵雷去了。」
丁盛道:「那我们快走!」
英无双道:「丁大哥,我们逮住了三个贼人,还在前面。」
丁盛大笑道:「看来还是女将行,丁大哥我今晚真是栽到家了,任由他们逃
走,一个也没逮住。」
英无双道:「丁大哥,谁说我们是女将了?兄弟东方英,她是蓝兄。」
丁盛点头道:「
好,好,二位小兄弟,快领我去看看,别让贼人救走了。「
英无双道:「我们要不要去找大哥和赵雷呢?」
丁盛道:「楚师弟赶去了,我,们就不用去了,今晚林中埋伏了不少贼人,
咱们逮到的三个,别让人家救走了,我们先回去吧!」
三人匆匆回到原来之处,方才躺在地上的三人,果然不见了踪影。
英无双咦道:「三个人呢?」
丁盛笑道:「自然被人救走了。」
裴畹兰气道:「早知如此,真该把他们双脚剁了才好。」
丁盛笑道:「蓝兄弟,交手的时候,剁了他们双脚,自无话说,已经逮到他
们,再剁他们双脚,不觉得残忍吗?」
裴畹兰道:「方才没剁他们双脚,才会被人救走,过几天他们又出现了,可
能还要剁我们的头,所以我认为你宽恕敌人,就是危害了自己。」
丁盛点头道:「蓝兄弟说的,倒也有理,江湖上这种事情,确也常有,昔年
你打了他一掌,过几年他上门寻仇,可能就要了你们命!」
「所以咯!」
裴略兰道:「以后咱们遇上这些贼人,绝不能饶过他们。」
说话之时,楚玉祥,赵雷也一同走了出来。
英无双道:「大哥,你也没逮到人吗?」
楚玉祥笑道:「和赵兄动手的只有两个人,我还没赶去。他们已经舍了赵兄
逃走。」
裴畹兰道:「楚大哥,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们逮住了三个人,也被他们同党
救了。」
楚玉祥含笑道:「江南分令今晚在这片林中,隐伏了不少高手,满以为把咱
们引来,定可一一解决,却不料会被咱们击败,今晚这一仗,咱们已可说是大获
全胜……」
话声未落,突然飞身掠起,朝右首一棵大树飞扑上去,等他落到地上,手中
已经多了一个人。
英无双啊道:「原来树上还躲着贼人!」
楚玉祥随手把那人朝地上一扔,喝道:「你是何金发!」
那人正是住在兴隆客栈,引着大家到这里来的何金发。何金发被他这下摔得
不轻,连忙爬在地上,叩头道:「是,是,小的正是何金发,英雄饶命,小的只
是做小买卖,身上只有十几文制钱,没……没有银两……」
丁盛跨上一步,冷笑道:「朋友少装蒜,说,到这里做什么来的?」
何金发望望他,说道:「小的……小……」
丁盛冷冷说道:「你不实话实说,老子就扭断你的脖子,快说,你是做什么
来的?」
何金发心头有些发毛,嗫嚅的道:「小的是……是……」
丁盛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他面颊之上,喝道,「是什么?」
何金发心头一慌,脱口说道:「是向副令主报告来的。」
丁盛间道:「你们副令主叫什么名字?」
何金发道:「副令主叫陆长荣……」
陆长荣正是东海镖局的总镖头,林仲达、楚玉祥的大师兄。
楚玉祥喝道:「你胡说!」
何金发道:「小的说的是真话,副令主就是陆长荣。」
丁盛道:「那么你们的令主是谁呢?」
何金发的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咱们都是归副令主指挥的。」
丁盛问道:「你向副令主报告什么来的?」
何金发道:「是副令主要小的去向东海镖局投保的,小的是向他覆命来的。」
丁盛道:「你们向东海镖局投保,究竟有什么阴谋?」
何金发道:「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丁盛道:「东海镖局的收据呢?」
何金发从怀中摸出一张收据,递给了丁盛。
丁盛低头看去,单据不假,这就随手递给了楚玉祥,说道:「楚师弟把单据
收好了。」
楚玉祥接过,塞入怀中。
何金发吃惊道:「没有这张单据,小的就无法覆命了。」
丁盛大笑道:「这是你们江南分令的诡计,单据如何还能给你?」
他不让何金发开口,接着间道:「你们副令主现在什么地方?」
何金发为难的道:「小的说出来了性命就难保了。」
丁盛沉笑道:「你不说出来性命能保得住吗?」
何金发一愣,愁眉苦脸的道:「小的……」
丁盛道:「你说了,咱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说,老子就在这里挖个坑,
把你活埋了。」
何金发听得机伶一颤,他当然知道丁盛是太湖帮的总堂主,说得出,做得到,
一时心头大急。
丁盛沉声道:「你说不说?」
何金发:「小的说出来了,你们真的会放小的?」
丁盛道:「这个自然,丁某说了岂会不算?」
「好,小的说了。」
何金发好似下了极大决心,低低的道:「副令主就在石马庙中。」
丁盛道:「你没说谎?」
何金发道:「小的若是欺骗你丁爷,除非不要命了。」
「你知道就好。」
丁盛道,「走,你在前面带路。」
何金发作难的道:「小的若是给诸位带路,那是真的没有命了。」
丁盛大笑道:「你不带路也活不了命,带路却不一定会没有命,丁某这话,
你应该懂。」
何金发望望丁盛,说道:「丁爷方才说过,小的说出来了,你老就会放了小
的。」
丁盛道:「不错,丁某自会放你,但不会是现在,至少咱们要证实了你说的
不假,才能放你。」
何金发无可奈问的道:「好,诸位请随小的来。」
丁盛回头道:「大家跟我来。现在不用再隐蔽行踪了,江南分令在这片林中,
偷袭了咱们,咱们就给他来个反击,把贼巢挑了。」
裴畹兰问道:「丁大哥说得对,谁要他们先惹我们的。」
英无双摸摸剑柄,笑道:「这回一个也不能让他们逃走了」当下由何金发走
在前面领路,丁盛、楚玉祥,英无双、裴畹兰,赵雷五人紧跟着鱼贯走出松林,
走没多远,何金发又朝松林中走去。
英无双道:「你怎么又朝林中去了。」
何金发道:「方才那边的一片松林,一直接连山上,只是诱敌的地方,没有
路径,这里进去,有一条路径通往石马庙。」
众人随着他走入,松林间果然有一条石条铺成的小径,穿林而去,大家因两
边都是浓密的松林,可能隐伏贼人,暗中偷袭,各自耳目并用,提神戒备。
原来松林间这条小径,乃是两座小山中的一片山麓,不多一会,就穿林走出,
又向南走了半里光景,此刻虽在黑夜,但已可看到左首有一点灯光,那正是石马
庙的天灯了。(天灯是寺庙天井中竖立起的一支木杆,高约数丈,天色一黑,就
点燃灯笼,用长索拉上去,含有佛光普照之意)几人奔行迅速,赶到庙前,丁盛
脚下一停,间道:「你们副令主住在哪里?」
何金发道:「就在第三进的左厢。」
丁盛道:「好,咱们进去。」
他朝何金发挥了挥手,仍由何金发领先,纵身跃围墙,再飞上殿脊,直扑第
三进。
丁盛要赵雷留在南首殿脊上,监视对方动静,自己和楚玉祥在前,英无双、
裴畹兰留在后面策应。
何金发道:「丁爷,小的已经领到这里,小的不敢再下去了,丁爷饶小的一
命吧!」
丁盛道:「好,你暂且留在屋上,不用下去了。」
何金发道:「丁爷就放了小的吧!」
丁盛道:「不成,必须等咱们挑了分令,自然会放你,你留在这里,不会有
人伤害你的。」
话声一落,长臂一挥,喝道:「咱们下去。」
四条人影疾如飞乌,飘落阶前,英无双、裴畹兰迅速掣剑在手,在门前闪开。
丁盛、楚玉祥一下掠近门首。
丁盛沉喝道:「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咱们从松林间遭遇偷袭,现在已经
送上门来了,阁下还不出来,石马庙躲藏不住尔等贼踪的。」
他因对方副令主叫做陆长荣,和楚玉祥的大师兄同名,不好叫出他的名字来。
但任你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响亮,左厢中人恍如不闻,没人出声回答,也不见
有人启门走出。
丁盛怒喝道:「好个贼子,你缩头不出,大爷不会破门进来吗?」
喝声出口,右手呼的一掌朝门上击去,房门砰然一声应手而启,房中没有灯
火,黑越越的不见一点动静。
楚玉祥目光一注,发现屋中并没有人,低声道:「丁大哥,屋中没有人影。」
丁盛道:「你看清楚了?」
楚玉祥点点头。
丁盛道:「咱们进去。」
当先举步走入,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卧室,果然连鬼影子也没有,仔细察看
了一遍,床上被褥叠招整齐,只有枕下塞着一个黑布套,在眼睛部位留出两个眼
孔,正是贼人蒙住头脸之用,这就收入怀中,一面说道:「贼人果然狡猾得很,
他大概知道松林袭击失利,算定咱们会找到这里来,是以匆匆走了。」
楚玉祥道:「那我们怎么办?」
丁盛道:「咱们只有先搜上一搜!」
两人回出厢房,英无双、裴畹兰迎着问道:「丁大哥,贼人逃走了吗?」
丁盛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我和楚师弟附近搜搜看。」
当下就和楚玉祥逐间搜去。第三进除了中间一座大殿,两边一共只有七八间
房屋,那有人影?
丁盛朝守在屋上的赵雷招了招手,要他和英无双、裴畹兰一路,自己和楚师
弟一路分成两拨,搜索前面两进,何金发暂时留在第三进的大殿上。分配完毕,
就各自朝前进而去。
其实他在赵雷跃落地面之时,就以「传音入密」告诉赵雷,要他假装随同英
无双两人往前进搜索,但必须立即隐身暗处,监视何金发的行动,不用随同英无
双两人到前进去。
因此赵雷随同两位女将穿行第三进天井,快到第二井门口,就一闪隐入暗处,
躲了起来。
英无双、裴畹兰到了第二进,就仍和丁盛,楚玉祥会合,依然一间间的搜索
过去。
这第二进除了佛殿,还有几间僧房,住着八九个和尚,在睡梦中被丁盛喝起,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直打抖索。
丁盛朝一个年纪较大的和尚问道:「诸位大师父不用慌张,咱们不是歹人,
只问你几句话就好,贵庙第三进,住的是什么人?」
那老和尚合掌道:「那几位施主,是什么人,贫僧也不清楚,他们只来了三
天,说要把第三进包了,当时给了贫僧五两银子,交代贫僧,不论僧侣游客,一
律不准到后进去。」
丁盛问道:「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老和尚道:「先前好像只有两个,后来又来了三个,年纪都很轻,听他们说
是考秀才,为了这里比较清静,旁的老僧就不清楚了。」
丁盛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就点点头道:「好了,打扰大师父了,诸位回房去
睡觉吧!」
老和尚连连合十,出家人与人无争,谁愿意多管闲事,就各自回房而去。
丁盛、楚玉祥等四人从第二进搜到第一进,差不多每一间都找遍了,依然没
找到一个贼人的影。
英无双道:「这些贼人好可恶,竟然全逃走了。」
裴畹兰道:「真扫兴,他们会死到哪里去了呢?」
丁盛道:「现在只有一条线索了,不知管不管用?」
英无双道:「丁大哥,还有一条线索在哪里呢?」
丁盛笑道:「自然是何金发了,他如果没有逃走,那就没有线索可循了。」
英无双笑道:「他逃走才有线索么?」
丁盛道:「他逃走了,就表示他知道副令主不在这里,就在另外一个地方了。」
裴畹兰道:「我们那就快去看看,他逃走了没有!」
四人匆匆回到第三进大殿,何金发果然不在了。
英无双喜道:「啊,他果然逃走了!」
裴畹兰道:「咱那就快追。」
在他们说话之时,赵雷已从右首走廊闪出。
丁盛立即迎了过去,问道:「人呢?」
赵雷伸手一指第二进后面,那座面对第三进天井的韦护神龛,说道,「这座
神龛可以移动,下面有一个地窖,他躲进地窖去了。」
裴畹兰喜道:「下面还有地窖,这不是瓷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
丁盛问道:「神龛如何移法?」
赵雷道:「只要朝左移动。就会露出入口。」
丁盛点头道:「好,你先过去,看我手势再推开神龛。」
赵雷点头应是,走了过去。
丁盛朝英、裴二位姑娘,说道:「待回神龛推开之后,你们可守住出口,由
我和楚师弟二人下去。」
裴畹兰道:「我们不用下去吗?」
丁盛道:「目前咱们还不明了下面的情形,你们守住出口,也极为重要,否
则被贼人推上神龛,咱们全被困在地窖之中,岂不也变成瓷中之鳖了。」
说话之时,朝赵雷打了一个手势。
赵雷双掌按着神龛,缓缓移动,不大工夫,神龛向左移开,地面上果然露出
一个方形的洞窖,下面黑黝黝的不见一丝灯光,但却有一道石级往下而去。
楚玉祥道:「丁大哥,小弟先下去。」
丁盛递过一个火筒,叮嘱道:「你小心些。」
楚玉祥接过火筒,说道:「小弟省得。」
当下功运全身,右手掣出寒漓剑,他目能暗视,是以左手执着火筒,暂时并
不打开,举步往下走去。
这道石级,不过三十来级,就已到了尽头,才打着火筒。
丁盛看到亮起火光,也立即跟了下来。
这地窖敢情是庙中夏天存放蜡烛等物之用,地方并不太大,右首放着一堆稻
草,躺卧了六七个人,何金发也在其中,他看到楚玉祥,丁盛走了下来,赶紧缩
成一团,躲到壁角上去,其余几人,却依然躺卧着不会稍动。
楚玉祥望了几人一眼,说道:「丁大哥,他们……」
丁盛没待他说下去,点头道:「待我问何金发。」
一面喝道:「何金发,你不用躲躲藏藏了,还不给我过来?」
何金发只得依言站起,走了过来,说道:「丁爷答应过释放小的,小的只是
躲起来,并没逃走。」
丁盛道:「你知道躲到地窖中来,总该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吧?」
何金发道:「小的只是听说过,副令主拿住几个鹰爪门的人,关在地窖里,
是不是他们,小的就不知道了。」
丁盛道:「会是鹰爪门的人!」
一面朝楚玉祥问道:「楚师弟,你认不认得他们?」
楚玉祥道:「他们跟随阮老爷子来的,小弟没见过。」
丁盛沉吟道:「这几个人好像被制住了穴道,咱们既然一个也不认识,那只
有先请阮老哥(阮传栋)来一趟了,咱们先上去吧!」
何金发道:「丁爷,你老答应过,现在证明小的没有说谎了,就可以放小的
走了。」
丁盛笑道:「便宜了你,好,你去吧!」
何金发听得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多谢丁爷、楚爷,小的那就走了。」
丁盛笑道:「上面有人守春,你不随在咱们身后上去,只怕出不去呢!」
何金发唯唯应是。丁盛、楚玉祥回到上面,英无双问道:「丁大哥,下面没
人吗?」
「有。」
丁盛道:「只是不是贼人。」
何金发跟着上来,连连打拱道:「丁爷,小的走了。」
裴畹兰道:「丁大哥真的放他走了?」
丁盛笑道:「
留着他也没有用,咱们又不好真的杀了他,就让他去吧!「
英无双道:「就是要放他,也要废了他武功。」
何金发吓得一惊。连连退后,骇然道:「你们废了小的武功,小的一生就完
了。」
丁盛挥样手道:「你去吧,不过你记住了,下次再和咱们遇上,丁某就不会
再饶过你了。」
「是、是。」
何金发没命的应是,急匆匆往外奔去。
丁盛道:「赵雷,你立即赶回东海镖局去,请阮传栋阮老哥赶快来一趟。」
赵雷答应一声,立即腾身掠起,赶回城去。
丁盛道:「现在咱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最少也要一刻多工夫,阮老哥才
能赶来,他没来以前,咱们就没有事可做了。」
裴畹兰拉着英无双的手,说道:「来,东方兄弟,我们到观音殿求签去。」
丁盛笑道:「对,你们两位公子哥儿,去问问观音大士,几时找得到如花如
玉的小媳妇儿。」
裴畹兰啐道:「你自己去问吧!」
两人穿着男装,却咕咕格格的朝第二进左首偏殿走去。
楚玉祥和丁盛一同在殿侧找了一条板凳坐下。
丁盛道:「楚师弟,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叫陆长荣,我想其中必有阴
谋。」
楚玉祥笑道:「这不过是贼党故意谣惑人心罢了!」
丁盛微微摇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
楚玉祥道:「依丁大哥之见,他们会有什么阴谋呢?」
丁盛道:「目前我也说不出来,总觉得他们这样做,一定别有用心,还有,
这何金发也大有可疑……」
楚玉祥道:「既然可疑,丁大哥为什么放他走了呢?」
丁盛道:「放他走,是为了留下他也一无用处,此人可疑,却是我刚才才想
到的。」
楚玉祥道:「丁大哥想到了什么?」
丁盛道:「一个人要静下来,才能想得周全,他可疑之处,共有三点,第一、
贼党好像早就料到咱们会到兴隆客栈去监视他的行动,故而把咱们引到那片松林
里去,只是他们没估计到咱们会来了五个人,使他们埋伏的人手,断羽逃窜。第
二、那何金发入林之后,应该早就走了,但他却偏偏躲在大树上,让你发现,又
把咱们带到这里来。第三、他应该也是老江湖了,方才咱们把他一个人留在第三
进,他可以想得到咱们会有入暗中监视他,因为副令主等人全不在这里,咱们找
不到人,他是咱们唯一的线索。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留下来的,何况他可以逃走,
用不着躲进地窖去,他却偏偏要躲到地窖里去,这不是有意让我们发现地窖吗?」
楚玉祥道:「丁大哥说的这第二、第三两点,果然有很多破绽,但这是为什
么呢?」
丁盛沉吟道:「这就是令人想不通的地方J口果贼党有什么阴谋的话、咱们
是完全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楚玉祥道:「丁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完全落入贼党圈套之中?」
丁盛道:「对,第一点,他们的诱敌之计失败了,至于第二、第三两点,绝
不可能没有缘故。只是咱们一时之间猜不透他们的安排罢了,而且据我估计,这
何金发在贼党江南分令之中,地位不会太低。」
楚玉祥道:「这个小弟倒看不出来。」
丁盛笑道:「不说你初涉江湖,自然看不出来,就是我也给他骗了过去,事
后才想到的。」
楚玉祥道:「丁大哥看出什么来了?」
丁盛道:「你想想看,到东海镖局投保是他去的,把我们引入松林埋伏是他,
把我们领到这里来也是他,让我们发现地窖又是他,如果他不是在江南分令中有
较高的身份,不可能担当如此重要的任务,我想他不是副令主,也应该是仅次于
副令主的人了。」
楚玉祥道:「丁大哥把他估计得太高了。」
丁盛道:「不,我没有估高他,这也是刚才才想到的,试想他一路引着咱们
前来,轻功似乎不弱,一个轻功好的人,武功也不会弱到那里去,但后来表现得
很窝囊,很贪生怕死,我只掴了他一记耳光,谈不上严刑逼供,他就全说出来了,
江南分令是一个江湖组织,御下自然极严,不可能派出这样一个窝囊的人来,那
么他的窝囊样子,岂不是完全装出来的了?」
楚玉祥矍然道:「丁大哥这一分析,这人果然大有可疑!」
裴畹兰走了回来,说道:「什么事情大有可疑呢?」
楚玉祥道:「丁大哥说那何金发,在江南分令中,身份可能不低。」
裴畹兰披披嘴道:「这样窝囊的人,会身份不低,那么贼人的江南分令,兄
弟在下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挑了。」
英无双拿着一张黄纸签条,走近楚玉祥身边,说道:「大哥,你看我求的这
张签好不好?」
楚玉祥接到手中,看了一眼,说道:「这是上上签,花木兰代父从军,自然
是大吉大利的签了。」
英无双把签条拿了回去,欣喜的道:「真的?」
裴畹兰道:「我说这是大吉大利的上上签,你还不相信,一定要你大哥说了,
你才相信,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胜利回朝,还嫁了一个如意郎君,你不
是也女扮男装吗,将来也会嫁一个如意郎君,你说这观音菩萨灵不灵呢?」
英无双粉脸一红,不依道:「你不是也女扮男装,你才会嫁一个如意郎君。」
裴畹兰道:「我是说你求的签咯,你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难道你不想嫁一
个如意郎君?」
英无双羞急的道:「我不来啦,你方才不是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要……」
裴畹兰没待她说完,就伸手法去呵她隔支,两位姑娘身上穿着男装,却唁唁
格格的笑作一团。
丁盛笑道:「看来出门最好带上两个小妹子,这样没事做的时候,也可以热
闹一点。」
这样足足又过了一刻多时光,才看到阮传栋、赵雷两人匆匆从外走人。
丁盛一跃而起,说道:「阮老哥来了。」
楚玉祥、裴畹兰、英无双也同时跟着迎了上去。
阮传栋道:「丁兄,在地窖中发现了敝门的人吗?」
丁盛道:「有几个人躺在地窖里,只是咱们并不认识,只好请阮老哥来看看
了。」
阮传栋看到神龛已被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这就问道:「地窖就在
这下面吗?」
丁盛点点头,一面说道:「楚师弟、蓝兄弟留在上面,不用下去了。」
说完,陪同阮传栋走了下去。
地窖中静静的躺着六个人,阮传栋、丁盛两人走近,他们一动也不动,睡得
极熟。
阮传栋从丁盛手中接火捂子,弯着腰凝目看去,口中惊啊一声道:「是张濮
阳!」
接着他一个个依次照去,口中叫着:「祖可望、洪本中、潘敏功、高伯勋、
王元美,咦,还有一个何大复呢?怎么不在这里?」
丁盛看他一个个的点着名,可见何金发说的不假,这六个果然是鹰爪门的人
了,一面问道:「阮老哥,他们是贵门的人了?」
阮传栋点头道:「不错,他们正是兄弟的六个师弟,只是缺少了一个……」
丁盛笑道:「这样就好,缺少一个,可能他没被贼党逮住了。」
阮传栋道:「七个人被逮,他没逮住,就应该到镖局里去报讯,但却始终不
见他前去,可能已经遇害了。」
丁盛道:「咱们先把这六个救出去了再说。」
阮传栋道:「他们好像被点了穴道。」
鹰爪门以擒拿手名闻江湖,自然精于穴道,他随着话声,俯下身去,一掌拍
在一个汉子的身上。
他这一拍,正是鹰爪门的解穴手法,那知手掌拍下,那人依然一动不也没动,
好似并没有替他解穴道一般!
阮传栋口中夷了一声,双手在那汉子身上又推又拍,连解了几处穴道,就算
他身上被人连点几处脉穴,经阮传栋这一阵推拍,也应该解开了。
那知他双手收回,那人依然双目紧阅,一动不动,看情形受制穴道丝毫未解。
这下阮传栋不禁变了脸色,攒攒眉道:「这是什么手法点闭了他们的穴道呢?」
丁盛看他这一阵义推又拍,依然未能反穴道解开,心中也觉得奇怪,鹰爪门
闭穴擒命,是独门点穴手法,对解穴也自然有独到的功夫,连他都解不开穴道,
那准是贼党也使了某种特殊手去了。心中想着,说道:「阮老哥,你再换一个试
试,如果再解不开他们的穴道,那准是贼党用了某种特殊手法了,咱们不妨先把
他们运回去,再行设法不迟。」
阮传栋点点头,果然依言走到第二个人身边,伸出双手又推又拍的施为了一
阵,依然无法解开他受制的穴道,不觉猛然站起,摇摇头道:「武林各门各派点
穴手法虽不尽相同,但人身穴道却是永远不变的,兄弟这推穴手法,照说任何一
家的点穴手法,都可以解,怎会解不开他们穴道的呢?」
丁盛笑了笑道:「阮老哥说得极是,你这解穴手法,还包括了推宫过穴,任
何制穴手法,都应该迎刃而解,既然解不开穴道,此中必有古怪,依兄弟看,咱
们还是把这些人运回去再说,阮老爷见多识广,也许可以看得出来。」
阮传栋道:「
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回到上面,楚玉祥问道:「阮大叔,那几个人是不是鹰爪门的人?」
阮传栋点头道:「他们正是我的师弟。」
楚玉祥道:「大叔没替他们解开穴道吗?」
阮传栋愤怒的道:「贼党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愚叔解不开他们的穴道。」
楚玉祥一怔道:「会有这等事?丁大哥,你也解不开吗?」
丁盛耸耸肩笑道:「阮老哥是拿穴的高手,他都解不开,愚兄如何能解得开?」
他探头望望殿外天色,说道:「目前还不到四更天,只有等天亮了,才能把
他们运回去,目前大家只有坐下来憩一会再说。」
赵雷走到大殿左首,搬来了两条板凳,让大家落坐。
楚玉祥道:「丁大哥,方才听赵兄说,孙、李二人跟踪那个小贩,李兄负了
重伤……」
丁盛听得一呆,孙、李二人,是湖主八名近卫之一,李云在三截棍上,功力
精纯,就算一等一的高手,也近不了身,何况还有孙风和他在一起,他负了重伤,
可见对手定是十分厉害的了。
他没待楚玉祥说下去,就转脸朝赵雷急急顺道:「他们遇上了什么人?」
赵雷道:「属下听孙风说,他们追出南门,在一片松林间遇上埋伏,好像就
是咱们遇上埋伏的地方,孙风遇上的是贼党的副令主,此人面貌、口音居然和总
镖头一模一样……」
何金发说过,他们副令主叫做陆长荣,如今再听赵雷所说,他竟然连面貌、
口音也完全一样了。「
丁盛目中神光一凝,问道,「孙风不会看错?」
赵雷就孙风如何追入松林,如何在林中遇上总镖头,如何发现李云卧倒地上,
陆长荣如何出手偷袭,被孙风暗器所伤,孙风才抱着李云赶回镖局,详细说了一
遍。
丁盛道:「如此说来,李云想必是中了贼党偷袭,不知他伤势如何了?」
赵雷道:「李云是背后中了贼人一掌,伤势极重,刚才已经服了湖主的救伤
护心丹,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丁盛道:「由此看来,贼党副令主也叫陆长荣,那是贼人有意假扮的了。哦,
他们回去之时,陆总镖头是否在场?」
他口中虽说贼人有意假扮,但对陆长荣也不无怀疑,那是陆长荣回来得有些
突然,不出事,当然不会怀疑到他,如今出了事,不由人不想到他头上去。
阮传栋道:「孙兄回去之时,大家都已入睡,前进是金和尚值夜,后进是由
兄弟轮值,但大家听到李兄负伤回来,都起身赶去前进,陆长荣也赶出来了。」
丁盛心想:「这不能说陆长荣可以脱却干系,因为那时孙风手上抱着一个人,
陆长荣要从松林赶回去,自然会比孙风光到,那么他听到李云负伤,从房中走出,
也并不为奇了;但陆长荣究是楚玉祥的大师兄,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来。」
楚玉祥怒声道:「这些贼党真是可恶已极,居然异想天开,假扮起大师兄来。」
英无双道:「大哥,会不会真是陆大哥呢?我看他眼光有些不正,好像对镖
局复业大大的不以为然。」
她是心直口快,毫无机心的人,所以上口就说了出来。
楚玉祥道:「这怎么会呢?大师兄决不可能会是贼党,这是贼人故意设下的
阴谋,好让我们自乱阵脚。」
这话当然也不错。
丁盛、阮传栋却并没有接口,这两人都是老江湖,似乎对这件事不愿置喙。
不说话,岂不是同意英无双的看法?
裴畹兰道:「可惜今晚我们没有遇上,只要把他拿下,就没有事了。」
丁盛笑道:「你以为今后没有机会了?镖局才开门呢!」
裴畹兰道:「他们还敢上门寻衅?」
阮传栋点头道:「丁兄说得不错,除非他们撤销江南分令,否则决不肯就此
罢休。」
英无双道,「难道他们今晚败得还不够?」
丁盛笑道:「他们今晚只是低估了我们,设的埋伏失败了,实力丝毫未损。」
英无双恨恨的道:「今晚真是便宜了他们,下次再遇上了真该痛下杀手才对,
一个也不能放过他们。」
赵雷站起身道:「天色快要亮了,属下赶回镖局去,要他们驾一辆车子来接
人。」
丁盛点头道:「好,你快去吧,城门也快开了。」
赵雷答应一声,往外就走。
天色渐渐亮了,庙中和尚也都起来了,当他们看到第二进大殴上坐着五个人,
不由又惊又怕,连连退步。
丁盛站起身,走了过去,朝那和尚道:「大师父不用害怕,你们第三进住的
是掳人勒索的盗匪,利用地窖,藏着六名肉票,现在盗匪已经走了,咱们等城里
的车子来把人接回去,你们只要不声张出去,就没你们的事。」
那老和尚看到韦护殿的神龛已被移开,心中暗暗吃惊,盗匪把肉票藏在地窖
里,吃上官司,他们自然脱不了干系,闻言慌忙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是出
家人,多蒙总爷垂察,贫僧会关照敝庙僧侣,不准多说,只当没发生这回事就是
了。」
他把丁盛等人当作了办案的官差,话声一落,就率同几个僧人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赵雷领着两个趟子手走人,把地窖中六人运到车上,赵雷把神龛
恢复原状,大家护送着车子赶回城去。
到达东海镖局,车子一直驶入第二进,丁盛要他们把六人送入西首一间厢房。
阮伯年、陆长荣、林仲达、裴允文,和总管事杜永等人早就在膳厅中等着。
陆长荣含笑迎着丁盛等人抱抱拳道:「丁兄诸位辛苦了。」
丁盛笑道:「总镖头好说,咱们只是莫明其妙的打了一场,但总算救出了六
个人。」
陆长荣道:「这还不够吗?」
裴畹兰道:「可惜咱们人手不够,逮住了三个贼人,又被他们救走了。」
阮伯年问道:「传栋,他们是被什么手法闭住了穴道?」
阮传栋道:「不知道,孩儿替他们推宫过穴,都无法解开穴道,只有把他们
运来,让你老人家瞧瞧了。」
阮伯年攒攒眉道:「各门各派点穴手法虽然各有异同,但人身穴道都是一样
的,本门推宫过穴手法,能解任何被制穴道,怎会解不开的呢?」
他走在前面,陆长荣、丁盛、阮传栋等人也跟在他身后进入右厢。
阮伯年看到自己六个门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心头不禁为之一黯,自己已经
老迈,鹰爪门的下一代全在这里了。自己当时要他们住在外面,是因为在外面可
以暗中侦查敌人行动,不料八个弟子居然被人家一网打尽,落到人家手中……
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掠过六人脸上,口中发出一声轻喟,说道:「何大复没在
他们之中,想来已是凶多吉少了。」
陆长荣道:「
何三叔可能没有落在他们手中,自然不会在这里了。「
阮怕年微微摇头道:「他如果没落到贼人手中,就该赶回来报讯了。」
说着,俯下身去,掳起袖管,缓缓吸了口气,双手掌心落到四弟子王元美的
身子,缓缓推动。
他使的依然是「推宫过穴」;但大家都看得出阮老爷子已把功力运到了双掌
之上,不仅是推宫过穴,还有运气打通经穴之功。
正因阮老爷子正在运气「推宫过穴」但谁都不敢开口说话,厢房中登时静得
堕针可闻。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阮老爷子才吁了口气,双手一停,人也直起腰
来,但王元美依然毫无一点动静,只要看样子,他穴道仍然没有解开。
阮传栋望着爷,问道:「爹,你老人家……」
阮伯年一张老脸布满了不信神色,徐徐说道:「为父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奇
怪的是他们身上并没有那一处穴道有被封闭的现象,除非此人使的不是点穴截脉
手法。」
站在他身边的陆长荣眼中神光闪动了一下,说道:「那会是什么手法呢?
阮伯年微微摇头道:「这个老夫也说不出来了,也许他们服了什么药物,令
他们昏睡不醒,亦未可知。」
阮传栋道:「那怎么办呢?」
阮伯年道:「我看暂时只有让他们睡一会罢,江湖上有些迷药,过了十二个
时辰,就会自动醒来,目前只有等他们过了十二个时辰,如果再不醒来,再设法
了,不过这里须得派一个人守着他们才好。」
杜永道:「小的会派人照顾的。」
陆长荣道:「丁兄、楚师弟,你们几位昨晚整整一晚没睡了,还是快去休息
吧。」
阮伯年道:「不错,你们一晚未睡,该去休息了,江南分令贼党昨晚埋伏失
败,但他们的实力丝毫未损,随时会来骚扰,咱们的人手,却都在这里,不可能
会有增援,大家必须养足精神,才能应付。」
丁盛从怀中取出镖局掣给何金发的那张收据,交给了林仲达,笑道:「这是
镖局给何金发的收据,给兄弟取回来了,这趟镖纯系江南分令出的花样,如今也
不用去了。」
林仲达接过收据,笑道:「这倒好,贼人偷鸡不着还蚀了一把米,那一箱珠
宝,少说也值上万银子呢!」
阮傅栋笑道:「这叫做不义之财,转手也快得。」
楚玉祥回头朝赵雷道:「赵兄,我们去看看李兄伤势,我身边有救伤丹药。」
林仲达啊这:「楚师弟身边有全真教的治伤的救死丹,兄弟差点忘了。」
英无双道:「我也去。」
丁盛笑道,「阮老爷子,总嫖头几位请到前厅去吧,咱们去看过李云,也可
以休息了。」
大家退出右厢,陆长荣、林仲达等人陪同阮老爷子往前进而去。
丁盛、楚玉祥、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由赵雷陪同穿过膳厅,赵雷等四人就住
在右首厢之中,跨入房中。
孙风正在陪着躺在床上的李云,看到丁盛、楚玉祥等人走人,慌忙站起身来,
拱手道:「属下见过总堂主、楚少侠。」
丁盛问道:「李云伤势如何了?」
孙风道:「回总堂主,李云伤在后心,贼人练的极似『阴手』一类功夫,他
袭击属下的一掌,掌还未到,属下已感到有一般寒气袭上身来、李云被他击中后
心,大概他已经发觉,及时运气护住背心,伤势虽重,尚无性命之忧,回来之后,
属下已经喂他服了三颗湖主的救伤护心丹,只是此刻还未醒来,大致已不碍事了。」
楚玉祥问道:「丁大哥,阴手是那一门派的武功?」
丁盛道:「阴手是排教中最厉害的手法,但必须击中人身,方能有效,阴气
入骨,十二个时辰伤发不治……」
楚玉祥笑道:「那就好办。」
说着,从身边取出师父给自己的治伤救死丹,倾了一粒,交给孙风,说道:
「孙兄把这颗药丸,立即喂李兄服下,兄弟再给他把阴气驱出体外,大概就可以
无事了。」
孙风接过药丸,心中暗道:「你连阴手都不知道,如何能治得好李云的伤?」
他心中虽然怀疑,但楚玉祥可是他们四人的主人、口中答应一声,立即取过
半碗冷开水,捏开李云的牙关,把一颗药丸灌了下去。
楚玉祥走近床前,朝孙风吩咐道:「孙兄,你上去把李兄扶着坐起,兄弟好
替他疗伤。」
丁盛问道:「楚师弟,你要替他运气疗伤?」
楚玉祥道:「小兄弟只要把李兄体内的阴气化去,伤势就会好了。」
丁盛道:「你已经一晚未睡……」
楚玉祥笑道:「没关系,小弟足可胜任。」
孙风听说楚玉祥要替李云运气疗伤,心中大是惊异,心想:「运气疗伤,没
有深厚内力,无法胜任,自己等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以上修为,楚少侠看来二十
还未到,他有这大的能耐?」
但他还是依言脱了鞋子,坐到床上,扶起李云的身子,使他靠在自己怀中,
赵雷帮着替李云盘膝坐好。
楚玉祥也没坐到床上去,只是站在床前,伸出右手按到李云头顶「百汇穴」
上,双目微阖,运起「纯阳玄功」把真气缓缓从掌心透出。
丁盛只知这位楚师弟拜了绿袍师父和祖半仙两位奇人做师父,他到底有多少
功力,也并不详细,此刻眼看楚师弟连坐都没有坐下,就随便站着运起功来,不,
还替别人运气疗伤,心中暗暗攒了下眉,这位楚师弟当真少不更事,运气疗伤,
岂可如此草率?李云他们是湖主的心腹,每人都有数十年修为,运气疗伤的人,
本身功力至少要高过负伤的人方可施为。
心中想着,一面回头朝英无双、裴畹兰低声说道:「你们站到门口去,楚师
弟替李云疗伤,不可有人惊动,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第14章一石二鸟
他自己在说话之时,也跨上两步,到了楚玉祥身后,万一发现楚玉祥内力不
继,自己也可以出手相助。
两女答应一声,正待转身往门口走去。
楚玉祥忽然回过头来,说道:「丁大哥,不要紧,小弟用不着护法。」
这下听得丁盛大吃一惊,运气疗伤的人怎可开口说话?
现在半抱半扶着李云的孙风已经有了感觉,本来他(李云)的身上还有些阴
冷之感,但楚玉祥一只手按上他头顶之后,李云的身子渐渐温暖起来!
不,岂止温暖,他身上愈来愈热,自己怀中就像抱着一只火盆,几乎沁出汗
来。
就在此时,突听李云口中大叫一声:「你是总镖头!」
语声甫落,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咦了一声道:「楚少侠……」
前后不到盏茶工夫,李云果然醒过来了。
这下看得了盛心中暗暗骇异:「楚师弟一身神功果然非同小可!」
楚玉祥及时收回手去,含笑道:「李兄弟体内阴气业已化去,你重伤之后,
刚服下家师的治伤药丸,快运功调息,等药物行散,伤势也大概可以好了。」
李云道:「属下已经好了。」
楚玉祥含笑道:「李兄为阴手所伤,阴寒之气一去,就等于只是中了普通人
的一掌,你内功深厚,自然可以好得很快,但还须运气行功,方能复原。」
一面朝孙风笑道,「孙兄现在可以下来了,李兄已经不须有人扶他了。」
孙风跨下木床,忽然拜了下去,说道:「楚少侠,属下代李云给你磕头。你
老真是神人。」
赵雷也拜了下去。说道:「楚少侠救了李云,和救了属下一样。」
楚玉祥忙道:「赵兄、孙兄,快快请起,不说四位是协助兄弟来的,就是和
兄弟不相识的人,兄弟遇上了,又岂有不救之理,其实兄弟也只是举手之劳?并
不费力。」
赵雷,孙风依言站起,现在他们对这位主人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深信湖主
果然有识人之明。
丁盛笑道:「楚师弟,你这份神功,武林中已是屈指可数,连愚兄都服你了,
不过……」
楚玉祥看他没说下去,就停了下去,忍不住问道:「丁大哥,不过什么呢?」
丁盛忽然压低声音说道:「除了咱们这几个人,你最好不可把武功露得太高。」
楚玉祥听得一怔!
丁盛又道:「甚至连替李云疗伤,把阴手治好之事,也不必说出去。」
楚玉祥怔怔的道:「这……」
丁盛没待他开口,就接着道:「李云伤势大概运一会功之后,就可恢复了,
但他仍须装作负伤不起,孙风仍在这里陪着他,」
这样,我们可以隐藏了两个高手。「
英无双道:「丁大哥,为什么呢?」
丁盛道:「咱们人手本来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两个,也算是诱敌之计吧!」
裴畹兰道:「听丁大哥日气,好像贼人今天会来?」
丁盛笑道:「我也只是假设罢了,不过咱们把孙风、李云放在这里,也可以
算是一着预备的棋子。」
楚玉祥迟疑的道:「李云伤势已好,连阮老爷子、大师兄。二师兄都不能告
诉他们么?」
丁盛道:「他们都知道了,贼人岂不也会得到消息?愚兄的意思,最主要的
是不能让对方知道你能破解『阴手』,否则对方暂时就不敢蠢动了。」
楚玉祥道,「好,小弟听丁大哥的。」
丁盛道「过了今晚,他们如果没有行动,李云也可以起来,但也只能说是服
了你的伤药,伤势才渐渐好转的,绝不可提起你替他疗伤,化去阴气这一节。」
楚玉祥点点头。
丁盛道:「好了,大家可以回房休息去了,白天务必养足精神。」
说到这里,口中低哦一声,朝英无双道:「你们回到东园宾舍去,顺便转告
二位尊师,今晚如果有贼人来犯,如果咱们的人手已可应付,就请二位尊师不可
露面。」
英无双道:「这又为什么呢?」
丁盛笑道:「咱们的实力,让对方知道得愈少愈好。」
这时,前面大厅上,可又发生了事!
总镖头陆长荣,阮传栋、林仲达陪同阮老爷子从第二进走出前厅。他们原是
到总镖头休息室去坐的,总管事杜永则回转帐房,(总镖头休息室在右厢,帐房
在左厢,中间隔着一座大厅。他们从后进出来,必须经过大厅)就在此时,杜永
口中忽然「噎」了一声,原来他看到大厅中间一张八仙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只
锦盒。
这只锦盒盖上还有一把小小的铜锁。和何金发送来投保的锦盒,完全相同,
但何金发投保的锦盒,自己明明已经送入帐房柜子里,还上了锁,不可能放在大
厅八仙桌上来。
杜永这声惊「咦」目光又投向了八仙桌,其他的人也极自然的朝八仙桌上看
去。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杜管事,这是怎么一会事?」
林仲达间道:「这只锦盒哪里来的?」
杜永道:「属下也不知道,这……好像是何金发来投保的那只锦盒,只是属
下已经把那只锦盒收到帐房柜子里了……」
阮伯年问道:「这里是谁值日?」
杜永道:「是向镖头和八名趟子手。」
阮伯年道:「你去请向镖头进来。」
杜永回应一声,立即奔了出去,一会工夫,陪同麻面张飞向传忠一起走了进
来。
向传忠看到陆长荣,不禁一怔,说道:「总镖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长荣道:「兄弟陪同阮老爷子一直在里面,几时出去了?」
向传忠望着他,不禁呆得一呆,说道:「这就奇了,总镖头刚才从大门出去,
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是兄弟和几个趟子手都看到的。」
陆长荣正待开口、阮伯年一摆手道:「慢点,向镖头,你们看到总镖头从哪
里走出去的?」
向传忠道:「这个属下倒没有注意,应该是从大厅中走出去的。」
阮伯年又道:「杜管事,你去看看,收在帐房柜中的锦盒,还在不在?」
杜永答应一声,迅快的朝左首帐房中奔去,接着又很快的回了出来,说道:
「收在柜中的那只锦盒,果然不见了,木柜明明锁着的,被打开了。」
林仲达笑道:「丁大哥已从何金发身上、取回镖局的字据,贼党不愿平白损
失一箱珠宝,所以才由这厮假扮了大师兄,想把锦盒取去。他敢情没想到咱们天
井两厢还有值日的人,而且咱们又及时走出,他一时无法带走,只好放下锦盒,
出门而去。」
陆长荣面有怒色,说道:「贼党当真可恶得很,大白天居然还敢假冒我陆某。
公然在咱们镖局出入,那还得了?」
向传忠仙讪的道:「这贼人和总镖头简直扮演得维妙维肖,连身材高矮都一
模一样,属下因是总镖头,就不好多问,谁也想不到他会是贼人假冒的……」
杜永捧起锦盒,正待朝帐户走去。
阮伯年道:「杜管事,慢点,你还是先把盒盖打开来看看,再收进去不迟。」
杜永答应一声,放下锦盒,从身边取出一支小巧的钥匙,然后小心奕奕打开
铜锁,翻起盒盖。
这一刹那,杜永脸色不由得大变,口中愤怒的道:「又是一颗人头!」
他打开箱盖之时,几人的目光自然也都集中锦盒之中,一箱价值巨万的珠宝
首饰,业已换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下所有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阮伯年沉声道:「传栋,你去仔细看看,这人头是不是大复的?」
何大复是阮老爷子的三弟子,没在地窖救出的六人之中。
阮传栋道,「好像不是……」
杜永道:「这人不是咱们镖局的人。」
阮伯年目光一凝,说道:「不是咱们镖局的人,那会是谁?你们再看清楚,
认不认识此人?」
他话声甫落,镖局大门外,已经陆续走进六个人来。
向传忠急忙迎了出去,人还没有走出大厅,就大声喝道:「来者是什么人?」
只听为首一人清朗声音答道:「贫道武当白圭子,特来拜访陆总镖头。」
杜永为人机警,听到有人来了,立即伸手盖起盒盖。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来人已经走到大厅门口。
陆长荣急忙迎了出去,拱手道:「道长远监,快请厅上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蓝袍背剑道人,面貌白皙,胸飘黑须,年纪四旬左右,
正是武当八子中的白圭子。
第二个身穿蓝布大褂,手持熟铜旱烟管的老者那是八卦门名宿宁乾初。
第三个是一身劲装的中年汉子,手中还提着一柄连鞘长剑,这人陆长荣、向
传忠都认识,他是镇江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严铁桥。
第四个是三十出头的汉子,神情委顿,两手下垂,似是被人点了穴道,但满
脸俱是激愤之色。
他,正是阮老爷子的三弟子,失踪了两天的何大复,一看就知被人押着来的。
走在何大复后面的两人,也是熟人,那是双环镖局的镖头商鼎和孙巡生。
(双环镖局就设在镇江,大家自然极熟)双环镖局以双环为记,代表两仪,总镖
头查遂良,副总镖头严铁桥,都是武当弟子,江湖上都知道双环镖局有武当派作
后台,声誉极隆。
此时忽然由武当白圭子和宁乾初为首,忽然找上东海镖局来,而且他们两个
镖头还押着何大复而来,就显得事情不同寻常。
杜永捧起锦盒,正待朝帐房走去。
双环镖局副总镖头严铁桥忽然大喝一声道:「姓杜的,你给我站住。」
杜永一呆,陆长荣微笑道:「杜管事,你就站着好了。」
一面朝严铁桥含笑拱手道:「严兄请坐。」
阮伯年也朝白圭子和宁乾初抱抱拳道:「白圭道兄,宁老哥连据而来,倒是
难得的很。」
他虽然看到自己门人被人家押着走进来,心知其中必有误会,是以并未立即
开口询问。
白硅子却朗笑一声道:「阮掌门人也在这里,那就正好了。」
阮传栋眼看三师弟被人家点了穴道,押着上门,心中已经不是滋味,再看进
来的几人都铁青着脸色,好像是寻衅来的,更觉不解,不知三师弟怎么会得罪了
双环镖局?
严铁桥冷哼一声喝道:「陆长荣,你可知咱们来意吗?」
陆长荣一怔,说道:「严兄这般盛气相向,不知兄弟几时得罪了你老哥吗?」
严铁桥切齿道:「姓陆的,你昨晚去找敝师兄,不知有什么事?」
陆长荣讶然道:「兄弟昨晚去找令师兄,你说是查总镖头,兄弟昨晚一直在
敝局之中,并未离开。」
严铁桥一指商鼎、孙逖生两人,厉声道:「你去的时候,商、孙二位镖头还
和你打了招呼,你还想赖吗?」
陆长荣道,「兄弟昨晚真的没去贵局。」
阮伯年心中一动,忙道:「严老弟,长荣昨晚真的并未离开镖局……」
严铁桥大笑一声道:「阮掌门人,是不是因为令高徒去接应陆长荣,失手被
擒,阮掌门人不得不替陆长荣圆谎?」
阮伯年脸色微沉,怫然道:「严老弟此话怎说?老夫何用替长荣圆谎?鹰爪
门的弟子如果确实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老夫从不包庇门人,不过我门下弟子纵
有不是,只要你严老弟说一句,老夫自会还你公道,你老弟却把劣徒点了穴道,
押上门来,老夫倒要请教严老弟,他究竟犯了何罪?老夫忝掌鹰爪门,是不是你
严老弟仗着有令师叔启圭道兄在场,就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连江湖礼数都不懂
了吗?」
严铁桥道:「陆长荣昨晚去找敝师兄,是为了你们东海镖局在镇江复业,一
山难容两虎,要敝局迁离镇江……」
陆长荣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和贵局相处多年,怎会……」
严铁桥道:「相处多年,那是闻天声在当家,现在你们东海镖局翅膀硬了,
仗着有人撑腰,自然要排除异己,敝师兄大概一口拒绝了,你就骤下杀手,还取
走敝师兄的项上人头,这位鹰爪门的高足,就是接应你去的,但却被敝局留下了。
差幸敝师叔正在金陵作客,闻讯赶来,杀人,是不是大罪?主犯逃走了,帮凶要
不要擒下?能不能放他?既然阮掌门人责备在下不懂江湖礼数,只要你阮掌门人
亲口说一句,要咱们放人,在下自然可放,现在在下话说完了,不知阮掌门人要
如何交代?」
阮伯年听得一呆,陆长荣杀了查遂良,还取去他项上人头。这陆长荣,自是
贼人所假冒,他取去查遂良的人头,不用说就是锦盒中的那颗人头!
好毒辣的一石二鸟之计!
宁乾初接口道:「阮老哥,咱们相识几十年了,你老哥既在东海镖局之中,
怎会让姓陆的小子做出这种大伤江湖道义的事来?明知查遂良是白圭道兄的门下,
又是兄弟的小婿,还下此毒手,真叫兄弟难以置信?」
「唉!」
阮伯年忽然叹了口气,才道:「宁老哥能说出难以置信这四个字,总算对兄
弟还有几分相信了,正如你者哥所说,明知查遂良是白圭道兄门下,你老哥的令
婿,除非此人已经丧心病狂,怎会下此毒手?这使兄弟也难以置信,这其中就是
大有问题,因为正有一批野心份子,企图因此挑起咱们三家的互相仇杀,当然牵
连到的只怕还不止三个门派……」
宁乾初道:「但小婿总是陆长荣杀害的了。」
阮伯年道:「不是,此人假冒长荣,杀害查遂良,正是想挑起咱们之间的仇
杀……」
白圭子忽然大笑一声道:「这么说,这位令高徒想必也是有人假冒的了?」
这话带了刺。
阮伯年道:「小徒不假,他在两天之前,就已失踪。」
白圭子道:「阮掌门人怎么知道陆总镖头会有人假冒的呢?」
阮伯年道:「昨晚有人假冒长荣,以『阴手』击伤一名姓李的镖头,方才咱
们正在第二进探看负伤的人,长荣明明和咱们在一起。但向镖头和八名趟子手却
看他从里面走出,往门外而去,道兄诸位未来之前:咱们正在查问此事,可见有
人假扮了长荣,昨晚长荣既未离开东海镖局,而双环镖局又看到了长荣,此人非
假冒而何?」
白圭于发出一声清朗的大笑道:「阮掌门人把双环镖局捉到的人。承认是真
的,没捉到的人,就说成有人假冒了。」
这话是指明说阮伯年在撤弥天大谎。
阮伯年一派掌门,这话听在耳里,怒在心头,如何还忍得了?双目乍睁,精
芒四射,沉声喝道:「白圭子,你说什么?」
白圭子又是一声朗笑,冷冷的道:「贫道说了什么,阮掌门人难道没听清楚
吗?陆长荣杀了贫道师侄,取去首级,是有双环镖局两位镖师亲眼看到,可以作
证,陆长荣虽然逃走了,但当场还逮住了一名帮凶,这事还有假的吗,阮掌门却
把令高徒说成两天前失踪,陆长荣又有人假冒,如此巧合之事,当真世间少有,
但阮掌门人却信之鉴鉴,依照阮掌门人如此说法,陆长荣和令高徒均可置身事外,
敝师侄查遂良岂非该死吗?」
阮伯年一张老脸气得煞白,砰然一声,手掌拍在桌面上,怒喝道:「白圭子,
老夫和尔尊师宁一道长,令师兄白亭子都是数十年旧识,你对老夫如此说话?」
自圭子冷笑道:「阮掌门可是自知理屈,老羞成怒了?」
「胡说。」
阮伯年大声道:「老夫如何理屈?有人假冒长荣,东海镖局有许多人可以作
证……」
白圭子道:「东海镖局的人,自然都是帮着陆长荣说话的了。」
陆长荣朝林仲达悄声道:「二师弟,你去请丁兄、裴兄快来。」
林仲达转身往后进走去。
阮传栋道:「爹,你老人家暂且歇怒。」
一面朝白圭子抱抱拳道:「白圭道长,查总镖头遇害,和东海镖局昨晚有一
位李镖头被人假扮陆总镖头以『阴手』击成重伤,丁盛丁老哥等人追踪贼人,在
石马庙地窖中救出六个敝师弟,人还在昏迷之中,方才咱们探视正在昏迷中的六
个师弟,刚走出大厅,又发现昨日有人投保放满珠宝首饰,现变成了血淋淋一颗
人头的锦盒,讯间在天井两厢值日的向镖头,据说就在咱们从二进走出的前一刻
工夫,看到陆总镖头出门而去,但陆总镖头明明和家父等人在第二进探看昏迷不
醒的六个师弟。正在查问之际,诸位就进来了,此事正是贼人的一石二鸟之计,
希望大家能够冷静处事,因为双方因误会闹成僵局,正是贼人挑拨离间的成功,
一旦翻脸成仇,绝不止一二个门派,纠纷易起难收,还望道长和宁前辈不可意气
用事,如能双方合作,追查凶手才是上策。」
严铁桥目光注视着杜永手上捧的锦盒,喝道:「杜永,你手上这个锦盒中放
的就是人头吗?」
陆长荣道:「不错,咱们方才刚刚发现的。」
严铁桥道:「拿来让咱们瞧瞧。」
陆长荣道:「杜管事,让他们看好了。」
总镖头这么说了,杜永只得捧着锦盒送到严铁桥面前。
严铁桥并没去接,只是伸手揭开盒盖,这一揭不由得脸色大变,惊怒交迸,
颤声道:「果然是总镖头!果然是你们取来了!」
他这两句话出口,双环镖局来人刚刚平息下来的情绪,登时又提了起来。
「哈哈!」
宁乾初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人已虎的站起,悲愤的道:「陆长荣,你还
有何说?」
阮传栋道:「宁前辈息怒,晚辈刚才说过,这锦盒放置在大厅桌上,已被贼
人掉换了……」
「『住口!」
宁乾初喝道:「小婿人头就在东海镖局之中,人证物证俱在,尔等尽耍嘴皮
子,狡辩又有何用?」
严铁桥双手捧起人头,目含泪水,切齿道:「总镖头英灵不远,血债血还,
今天若不血洗你们东海镖局,严某誓不为人!」
陆长荣怒哼一声道:「你要如何一个洗法?」
宁乾初喝道:「老夫先劈了你。」
抬手一掌朝陆长荣劈了过来。
陆长荣闪身避开,浓眉一竖,怒声道:「好个不明事理的老匹夫,东海镖局
还不是你们撤野的地方。」
阮伯年站起身道:「宁老哥住手,此事经过确是如此,你我相识数十年,老
哥怎么还不相信兄弟的话吗?」
宁乾初大笑道:「阮老哥,你为东海镖局撑腰,是因为闻天声是你的女婿,
但被东海镖局杀害的查遂良乃是宁某的女婿,宁某不找东海镖局,还找谁去?」
阮伯年道:「冤有头、债有主,陆长荣就在东海镖局,阮某可以保证他绝不
会逃走,不过杀害令婿之事,确有贼人居中移祸,企图挑起两家火拼,老哥暂请
息怒,大家坐下来研讨研讨,如果凶手确是长荣,兄弟自会把他交给老哥处置,
这样总可以吧?」
「好吧!」
宁乾初气呼呼的坐下,说道:「阮老哥还有什么说的?」
严铁桥双手捧着查遂良的首级,正待往锦盒中放去,目光一注,盒底还有一
张字条,这就回头道:「商兄,你把盒底的一张字条取出来。」
商鼎依言走上,伸手从盒底取出一张沾了不少鲜血的字条,口中念道:「以
头示警,限三日内收歇,否则血洗双环镖局。」
严铁桥把首级放入锦盒之中,目光一抬,朝陆长荣喝道:「陆长荣,咱们如
果不来,你大概要派人把锦盒送到双环镖局去了?」
陆长荣作色道:「严铁桥,你说话最好小心些,方才阮老爷子已经说得很明
白了,这只锦盒,原是一个姓何的昨日下午前来敝局投保的一盒饰物,已由杜管
事收入柜中,刚才却在厅上出现,而且里面已换装了一颗人头,咱们还未看清是
谁,诸位就进来了,在下怎么会派入送到贵局去?」
严铁桥道:「这张字条上难道不是你的口气?」
阮伯年洪声道:「你们要这样扯下去,那就永远说不清了,宁老哥,兄弟不
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早晨,城南兴隆客栈一个伙计送来一份贺礼,也是一只
锦盒,和这一只一模一样,但打开来却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兄弟门下大弟
子卞长根的首级,兄弟此次前来镇江,带来了八个劣徒,因为东海镖局此次复业,
纯系为了对付一个叫做江南分令的贼党神秘组织,八个劣徒没有住到镖局中来,
就是为了便于在外面侦查贼人行踪,那知八个劣徒不知如何,全被贼人所劫持,
失踪已有两天,直到昨晚才从石马庙地窖中救出六人,至今不省人事,如果照你
们的说法,三劣徒何大复为你们所擒,那么大劣徒卞长根遇害,他的首级岂不是
你们送来的了?」
宁乾初听得一怔,说道:「还发生了这许多事?」
阮伯年沉哼道:「这些事情,难道还是阮某捏造的不成?」
就在此时,京见林仲达陪同丁盛,裴允文、楚玉祥一同从后面走了出来。
丁盛是太湖帮总堂主,大家自然认识。丁盛朝白圭子、宁乾初等人拱拱手道:
「白圭道长、宁前辈,严老哥请了。」
他一指裴允文说道:「这是北峡山裴盟主的公子裴允文。裴盟主在东海镖局
复业那天前来道贺之后,因东海镖局人手不够,才奉命留下来帮忙的。」
一面朝裴允文道:「裴兄弟,这位是武当白圭道长,这位是八卦门名宿宁乾
初前辈,这位是双环镖局副总镖头严铁桥严老哥。」
裴允文一一拱手为礼。
白圭子、宁乾初也一一答礼,他们听说裴盟主要他儿子留下来替东海镖局帮
忙,这就是说东海镖局还有江南盟主裴三省撑腰!
丁盛接着又道:「兄弟也是奉敖湖主之命,留在这里权充一名镖头,帮几天
忙,原想过上几天,镖局人手够了,就可以回去,」那知东海镖局才一复业,就
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故……「
白圭子和宁乾初心中暗道:「原来东海镖局还有太湖帮敖如山在背后支持、
方才差幸没和阮伯年翻脸,否则倒真是牵连极大了。」
丁盛没待他们开口,接着就以阮老爷子八个门人失踪,昨天早晨有人送来锦
盒,一直说到李云在南门外一处松林,被假扮陆长荣的人以「阴手」击伤,自己
和楚玉祥几人去兴隆客栈,跟踪何金发,在松林受到贼人袭击,如何在石马寺地
窖救出六人,至今昏睡不醒,阮老爷子、陆长荣退出二进,在厅上发现锦盒,值
日的向镖头前一刻看到陆长荣出门而去,及至打开锦盒,又发现一颗人头,原原
本本的说了一遍。
接着笑道:「白圭道长、宁前辈,现在总该相信昨晚前去双环镖局杀害查总
镖头的凶手,应该是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就是假扮陆兄的贼人了,他昨晚
在松林设下埋伏,原以为足可把咱们几人除去,自然足以削弱东海镖局的力量,
没想到埋伏失利,咱们追到石马庙去,因而一计未成,又生一计,假冒陆兄前去
双环镖局,杀害查总镖头,又带去了一个何大复,他自己逃走,把何大复留下来,
让双环镖局把他逮住,好向东海镖局兴师间罪,他又带着查总镖头的首级,潜入
东海镖局,放人锦盒之中,正好那时大家都在第二进,他又扮成陆兄模样,就是
被镖局中人发现,也不疑有他,才可以扬长出门,这一来正好挑起双环、东海二
个镖局互相火挤,不仅两个镖局,若是一旦引起争执,只怕牵连到就不止一两个
门派了,此事全由江南分令一手制造的事端,希望大家不可中了贼入挑拨离间之
计才好。」
他这一席话,分析得极为详尽,也听得白圭子和宁乾初两人面面相觑,作声
不得。
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丁盛说得当然不会是假话,东海镖局复业,主要是为
了替闻天声夫妇复仇,根本和双环镖局没有利害冲突可言,陆长荣也不可能去协
逼查遂良关歇镖局。
就算退一步说,陆长荣有这样的心意,但只要看今天的东海镖局,名义上陆
长荣虽是总镖头,但有阮伯年坐镇,陆长荣也未必全能自作主张。何况还有丁盛、
裴允文等人,分明是替东海镖局助拳来的,绝不会帮助陆长荣争夺地盘,那就更
没有杀查遂良的理由。
何况听丁盛所说,昨晚东海镖局出动了不少人手,镖局之中,只有阮伯年、
陆长荣等几人留守,陆长荣也确实无法分身赶去双环镖局。
宁乾初是老江湖,这么一想,觉得凶手果然另有其人,不觉得看了白圭子一
眼,才颔首道:「这档事既由阮老哥、丁老弟等人出面作证,依兄弟之见,咱们
不妨暂且按下,追缉凶手的责任,在东海镖局是为了洗刷陆总镖头的清白,在双
环镖局是要替查总镖头报仇,谁都要尽一己之力,不过兄弟有一句话,这也是阮
老哥方才说过的、如果凶手确是陆总镖头的话……」
阮伯年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兄弟负责把长荣交给你们处置。」
「好!」
宁乾初站起身道:「白圭道兄,目前咱们就只好这样决定了如何?」
白圭子颔首道,「但凭宁老施主作主。」
阮伯年道:「宁老哥,小徒何大复,如果确是帮凶,兄弟自会亲自缚送双环
镖局,目前就请把他留下了。」
宁乾初回头朝商鼎。孙逛生二人说道:「你们放开他。」
商鼎、孙逖生两人依言放开了何大复。
何大复举步朝前跨出,忽地双足一软,张口呃了一声,突然口喷狂血,扑倒
地上。
陆长荣、阮传栋同时闪身抢出。阮传栋俯下身去,陆长荣伸手在他身上一摸,
再探探他胸口,说道:「阮大叔,他心脉已经停止了。」
阮传栋听得一呆,站起身目光抡动,喝道:「是什么人暗算了三师弟?」
阮伯年目毗欲裂,狂笑一声道:「好,好,果然好手法,在阮某面前,暗下
毒手,那是存心和咱们鹰爪门过不去了?」
商鼎、孙邀生两人骸然相顾:「也给怔住了。
严铁桥抗声道:「咱们若要杀他,昨晚就当场把他格杀了,何用在此时此地,
宁前辈已经答应放人之际,还把他杀了?」
这几句话的工夫,何大复脸上渐渐发黑。
丁盛道:「阮老爷子,看情形何兄极似中了毒药暗器致死的。」
阮伯年道:「传栋,你仔细看看,他是被什么暗器袭中要害,竟有如此歹毒?」
阮传栋答应一声,再次俯下身去,丁盛也跟着走上,和陆长荣一起蹲下去,
三人仔细看了一阵,依然找不到丝毫痕迹。
楚玉祥道:「陆大叔,这好像是极细的毒针所伤,何三叔衣衫背上有一个极
细的针孔,你撕开他衣衫看看,也许可以找得到暗器了。」
阮传栋凝足目力,还是看不到针孔所在,心中暗暗惊异,依言嗤的一声撕开
何大复背后衣衫,只见尸体全身发黑,背后正中间一圈更是呈现紫黑,紫黑中心,
有一点细如针尖的小孔,如非目力极强的人,极难发现,但却找不到毒针。
丁盛咦道:「毒针好像已经被人取下了。」
陆长荣道:「也可能深入体内。」
阮伯年道:「你们肯定大复是中了毒针致死的么?」
丁盛站起身道:「此种毒针细若牛毛,只要看他中针的周围,有巴掌大一圈
紫黑,可见此种毒针,剧毒无比,见血封喉,自然是中针致死的了。」
阮伯年怒哼一声,目含厉芒,掠过白圭子、宁乾初等,沉声道:「传栋、长
荣,你们给我搜。」
这位鹰爪门的掌门人已经忍无可忍,不惜和武当派,八卦门抓破脸了,他这
句话的意思已极明显连白圭子、宁乾初的身上都要搜了。
宁乾初听得脸色微变,嘿然道:「阮老哥怀疑兄弟是射杀令徒的凶手吗?」
阮伯年切齿道:「今天到东海镖局来的人,都有嫌疑,自然都要搜!」
白圭子身为武当八子之一,平日一向以名门大派自居,颇有骄矜之气,方才
和阮伯年几乎闹翻,后来明知阮伯年说的不虚,心中也不无快快,此时冷冷的接
口道:「连贫道也要搜吗?」
阮伯年大笑一声道:「白圭子,你以为武当八子,就搜不得,武当派就没有
歹徒吗,今天第一个就是要先搜你。」
话声一落,立即接着道:「传栋、长荣,你们只管过去给我搜,谁敢顽抗,
只管给我就地格杀,一切后果,均由老夫一力承担。」
白圭子气得脸色铁青,骼的一声从肩头撤出长剑,怒笑道:「阮伯年,贫道
还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你口出大言,可要试试贫道的长剑……」
他话还没说完,突听有人接口喝道:「好个杂毛道士,东海镖局也有你发狂
的份儿?」
一道人影随声飘飞而来。人到、声到、掌到,一记轻飘飘掌势,朝白圭子迎
面拍了过去。
白圭连人影还没看清,就觉一道森寒的冷风迎面涌来,他究竟是武当八子中
人,发觉掌风有异,赶紧使了一式,移风换位「闪身避开,心头不觉大怒,沉声
喝道:」阴风掌!你是东海镖局的人吗?「
这发掌之人,正是英无双,闻言哼道:「我当然是东海镖局的镖头了。」
白圭子仰首笑道:「很好,东海镖局果然藏垢纳污,拉拢旁门异派,那当然
要和咱们为敌了。」
英无双睁大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白圭子长剑一指,喝道:「多言无益,你亮剑。」
英无双披披咀道:「亮剑,杂毛道士,本公子剑下,只怕你走不出十招。」
刷的一声,抽出青霓剑来。
白圭子方才被她一掌逼退,已是大失颜面,此时听她说自己走不出十招,不
觉气往上涌,怒笑道:「你敢小觑武当派。」
英无双披咀道:「武当派有什么了不起,不信你试试看?」
阮传栋因白圭子语气之中没把鹰爪门放在眼里,心头有气,自然不会出言拦
阻。丁盛也觉得白圭子太盛气凌人,让英无双去教训教训他也好。
白圭子部还忍耐得任,大喝一声,「狂徒看剑。」
右腕一振,刷的一剑,朝英无双当胸点出。
英无双现在已把绿袍神君的十二剑完全练熟,而且经过几次和人动手,经验
也有了,那会把白圭子放在眼里,哼道:「你这一剑,就是武当派剑法吗?」
口中说着,右手长剑已疾挥而出,横格过去。
她知道自己手上这柄长剑是敖湖主所赠,功能削铁如泥,这一剑就是存心要
削白圭子长剑的。
白圭子这柄剑乃是武当派精铸的松纹剑,也算得好剑了,寻常利剑自然削不
动它,但英无双手中的青霓剑可是江湖上仅存的几柄名剑之一,斩金截铁,锋利
非凡。双剑乍接,但听「嗒」的一声,白圭子刺出的长剑,登时被削断了三分之
——这下,白圭子不由得脸色大变,武当派虽然没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定,
但这柄剑乃是他练剑之初,由师父亲自传授之物,随身已有三十年之久,此时骤
不及防,被英无双削断,教他如何不急怒攻心,双目圆瞪,怒喝道:「你敢削断
我长剑?」
他此言一出,丁盛顿时想到削断人家兵刃,乃是江湖大忌,这梁子只怕是结
定了,不觉暗暗攒了下眉。
英无双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削断你一支剑有什么稀奇,也值得这般大惊小
怪,和本公子动手,本公子虽不取你性命,但至少你也得把两条手臂留下来再走。」
「狂徒,贫道和你拼了!」「白圭子一张白皙的脸上,色如蝶血,大喝一声,
挥动手中断剑,急攻而上。
他这一含怒出手,剑发如风,一口气攻出五剑之多,剑剑都挟着劲急嘶啸,
剑风似涛!
英无双身形一转,就避开了白圭子快速刺出的三剑,她避剑身法,正是绿袍
神君十三剑的身法,白圭子自然看不出来,后面两剑还是朝原来的方向刺了过去,
这时英无双早已闪出,冷冷的看着他,冷笑道:「我当你有多少能耐,原来武当
派的人只会耍花招。」
这话也由得她说,因为她已经闪出身去,白圭子还低着头,朝没人的地方猛
发剑。
但这话听到白圭子耳里,可更不是味道,千百年来武当派被人这样轻视,今
天还是第一次,何况他又是个气量偏狭之人,话声入耳,心肺都要气裂了,口中
又是一声大喝,挥舞起一轮剑光,连人带剑猛向英无双站立之处,急扑过来。
英无双娇躯一晃,又轻灵的闪了出去。
裴畹兰嗤的笑道:「真像一只疯狗。」
她把堂堂武当派八子中的白圭子,比作了疯狗。
严铁桥怒声道:「小子,你说什么?」
裴畹兰哼道:「我说什么你没听清楚,我说你师父像一只疯狗,怎么,你不
服气?像你这种武当派的三四流角色,本公子还不屑和你说话呢!」
严铁桥气得脸色煞白,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来,严某倒要伸量伸量
你小子有多少能耐?」
裴畹兰早就跃跃欲试,抬手抽出长剑,喝道:「咱们到天井里去,本公子正
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武当派不睁眼的小辈。」
严铁桥气极,怒声道:「去就去,今天不教你识得武当派的厉害,严某就不
姓严了。」
迅快的退出大厅。
裴畹兰跟在他身后掠出,落到大天井中,两人更不打话,双剑齐举,就各自
展开攻击。
厅上白圭子长剑连展,这一瞬工夫,差不多已接连攻出十数剑之多,英无双
根本没有使展剑法,和他互攻,施展的只是身法,已经忽东忽西,令人不可捉摸。
白圭子一口气攻出十数剑,却是连她衣角都没有刺上,心头怒恼已极,气愤
的道:「你怎不出剑?」
英无双这回试出大哥教自己的十三式剑法,就是不使剑,连身法都如此奇妙,
不惧人家攻击,心中更喜不自胜,闻言冷笑道:「你连攻了本公子十几剑,本公
子不还手,你都伤不得我一点衣角,本公子若是出手,哼,你还能站在本公子面
前说话吗?」
白圭子厉声道:「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来,道爷并不在乎。」
英无双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莫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了。」
喝声出口,长剑倏然划起,朝白圭子刺去。
绿袍神君的剑法,果然非同小可,她如今早已练得得心应手,这随手一剑就
凌厉无前!
白圭干练剑数十年,竟然识不得她这一招剑势究竟攻向何处?心头一凛,左
手疾拂,身躯飘退数尺,长剑疾圈,爆出满天剑花,身随剑上,反击过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也极猛烈,每一剑都暗含武当粘、引、卸字诀,真有刚
柔并兼之妙。
怎奈英无双剑势一经展开,不用她去猜想对方剑势变化?自己该用什么招法
才能破解,只要依照剑法一路施展下去,就能自生变化,不守自守,不攻自攻,
让别人去应付你的变化,或封或架,你根本用不着操心。
这也就是说你剑法一经展开之后,对手纵然攻势凶猛,也会被你的剑势所逼,
不得不改攻为守,守不住只好闪避。
白圭子本来绵密的剑势,被英无双一剑跟一剑连绵出手,就逼得他有难以封
架之感!
这真把武当八子之一的白圭子逼得心头又惊又急,暗暗忖道:「这小子使的
会是什么剑法?」
宁乾初究竟是八卦门名宿,平日见多识广,眼看东海镖局一名年轻镖师,
(英无双)居然一剑削断白圭子长剑,此刻白圭子一连十数剑已把武当剑法的精
锐全使出来了,人家连手都没还,闪动的身法,看去极为简单,实则奇诡异常,
凭自己的经验,几乎看不出一点迹象,看来这东海镖局之中,卧虎藏龙,约来了
不少高手,今日之局,当真颇难善了。
最使他惊异的还是何大复好好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使用毒药暗器杀
死,竞会无人发觉,甚至连暗椿的一点影子都没找到。
他从方才有谁站得和何大复最近,以及何大复中了暗器之后,何人首先接近
何大复。再把昨晚查遂良被杀的种种情形,加上东海镖局阮伯年、丁盛所说的一
番话,仔细参详之后,心头不禁有了几分预感,他暗暗一凛,一手摸着花白髯子,
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阮伯年说了几句话。
阮伯年望望他,微微点头,一面朝阮传栋、楚玉祥两人说道,「传栋、玉祥,
你们先过去搜搜商,孙二位镖头的身上,可有暗器?」
一面朝双环镖局商鼎、孙逖生两人说道:「商、孙二位镖头务请原谅,因为
小徒方才是二位押来的,也一直站在小徒身后,小徒中毒药晴器致死,部位又在
后心,二位身上如无细小毒药暗器,那就可以洗脱嫌疑了。」
商鼎、孙逖生还没开口,宁乾初已接道:「好,商镖头、孙镖头,咱们问心
无愧,他们要搜,就让他们搜好了。」
商鼎道:「宁老爷子既然说了,咱们问心无愧,就让他们来搜好了。」
阮传栋、楚玉祥走上去搜了两人身上,果然并没暗器。
宁乾初朝阮伯年看了一眼。
阮伯年又暗暗点了下头,又道:「还有严铁桥,他方才也站在何大复身后,
你们出去搜搜他的身上。」
阮传栋、楚玉祥答应一声,举步朝厅外行去。
严铁桥和裴畹兰正在大天井上打得十分激烈,一个使的是「两仪剑法」长剑
一直东一剑、西一剑划着弧形,剑势如轮,绵绵不绝。
一个是家传剑法,剑势出手,一个人如影随形,着着逼上,剑当如灵蛇乱闪,
专刺敌人要害,但轻灵有余,内劲不足。
两人打到三十风招之后,裴畹兰的长剑已被连番引出,渐有相形见拙之势。
就在此时,突见人影一闪,楚玉祥连剑也未拔,一下欺到两人中间,双手一
分,喝道:「蓝兄请退。」
他这双手一分,就把两人剑势一齐逼住。
裴畹兰方自一怔,阮传栋道:「蓝兄弟快退下来,咱们奉阮老爷子之命,要
搜一搜这位副总镖头的身上,可有暗器?」
裴畹兰只得收剑后退。
严铁桥听得大怒,横剑喝道:「严某不让你们搜呢?」
楚玉祥道:「咱们说出要搜,自然非搜不可。」
严铁桥怒声道:「你来试试看?」
话声刚出,突觉右腕一紧,已被楚玉祥扣住脉门,回头道:「阮大叔,你来
搜吧!」
阮传栋看得不禁一怔,鹰爪门最拿手的绝技就是「擒拿手」但这回自己竟然
连楚玉祥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已经拿住了严铁桥的右腕。
严铁桥身为武当弟子,又是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武功当然不会差到任人一
把就扣住他的脉腕,那么楚玉祥的擒拿手法,岂非还高过本门不成?
他怎知祖半仙传给楚玉祥「全真剑法」之际,左手练的就是擒拿手法,全真
门下从不在江湖走动,他自然从没见过了。
楚玉祥既已拿住了严铁桥的脉门,他半分也挣动不得,阮传栋就老实不客气
走上一步,仔细的搜了严铁桥身上,却也搜不出什么来。
楚玉祥五指一松、含笑道:「副总镖头,得罪了,你身上既无暗器,搜搜又
有何妨?」
严铁桥气怒已极,一声不作,举剑就刺,口中喝道:「老子要你的命。」
裴畹兰急忙叫道:「楚大哥小心!」
楚玉祥俊目神光暴射,冷然喝道:「你找死!」
右手如刀,突然朝他刺来的长剑上切下。
这一下以肉掌去和锋利长剑硬碰,江湖上可从没有这样托大的人过!
阮传栋只当他闪避不及,才用手掌切出的,心头不由大吃一惊!
要知楚玉祥目光何等锐利,他这一掌可说拿捏得极准,对方长剑堪堪刺到,
他掌缘就一下切在对方剑脊之上,但听「呛」的一声,严铁桥但觉手上一震,一
柄百炼精钢的松纹长剑立被人家手掌齐中切断!
这下不仅看得裴畹兰、阮传栋眼睛一亮,几乎不敢相信,严铁桥也脸如土色,
手持断剑,怔立当场,半晌作声不得。
宁乾初眼看他们搜了三人身上,依然搜不出暗器来,心中更觉贼人处处都防
备周密,不留丝毫破绽。
此时眼看白圭子和英无双两人还是打得难分难解,不,白圭子使出武当派
「两仪剑法」以数十年的练剑之功,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手下,依然被逼落了
下风,攻少守多,还不时的旋身闪避,明眼人一眼就知他还能支持不败,只是仗
着数十年修为,在功力上胜过英无双而已!
心头也着实惊异,这少年不知是何来历,这套剑法竟有如此奇奥莫测!一面
晴中以「传音入密」向阮伯年道:「阮老哥,再不叫双方住手,和武当派的梁子,
就会越结越深了。」
一面叫道:「白圭道兄,快请住手。」
阮伯年听了宁乾初的话,也立即叫道:「东方小兄弟,你快退下来。」
英无双听了阮伯年的话,只好收剑后跃。
白圭子已打得满脸通红,手持断剑,气呼呼的道:「宁老施主,贪道不把他
劈了,誓不为人。」
宁乾初道:「道兄歇怒,今日之事,兄弟再三思虑,阮老哥和丁总堂主说的
话,似是可信,咱们全落在那个江南分令的计算之中,方才咱们由误会渐趋澄清,
鹰爪门何大复又突然被毒药暗器杀害,如果咱们再这样发展下去,双方必然更如
冰炭,大概江南各大门派,都将因此卷入纷争之中,那江南分令连人影都不用现
身,咱们双方就已打得如火如茶,伤亡累累,岂不是鹬蚌相争,让渔翁得利吗?
因此兄弟觉得今日应该到此为止,查遂良遇害,何大复被杀,凶手就算不是一个
人,也该是一伙的人,咱们能够合作最好,不能合作,也可各人去办自己的事,
直到缉到凶手为止,何况方才阮老哥已经答应过,如果杀害查遂良的凶手确是陆
长荣,他保证把人交给咱们,咱们也不用再留在这里了。」
白圭子怒容满面道:「贫道长剑被削,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英无双冷笑道:「那你还待怎的?」
裴畹兰冷冷的道:「不怪自己学艺不精,大概还怪人家的长剑太锋利了,不
该削断他宝剑的。」
白圭子切齿道:「小子,你报个万儿来,白圭子誓报今日断剑之仇。」
英无双冷冷的道:「我叫东方英,不论何时,你只管来找我,哼,武当剑法
呀,只怕你再练上十年二十年,也接不下我一十三剑。」
白圭子沉声道:「好,道爷三月之内,必教你认识武当剑法的厉害。」
说完掉头就走。
宁乾初也没说话,率同严铁桥、商鼎,孙逖生捧着锦盒,出门而去。
丁盛摇摇头道:「东方兄弟,白圭子为人气量狭小,生性偏激,方才你不该
削断他长剑的。」
英无双粉脸一红,说道:「双方过招,就是削断他一条手臂,也没有话说,
削断他一支长剑,又有什么关系?」
丁盛道:「白圭子这柄长剑,还是他师父宁一道长亲手所赐,他自然极为重
视……」
裴畹兰咭的笑道:「那他就不该用这柄剑和人动手,应该珍藏起来才对。」
英无双道:「是啊,他带着这柄剑行走江湖,就是不被我削断,也会被人削
断的,哼,他三个月再来找我,我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我才不怕他呢!」
裴允文道:「东方兄弟,白圭子纵有不是,但咱们又何必和武当派结仇?多
树强敌?」
英无双道:「难道武当派的人,就这样蛮不讲理?」
陆长荣愤然道:「双环镖局就是因为有武当派撑腰,才会上门来寻衅的。」
阮伯年看了他一眼,喟然叹道:「总而言之,这是江南分令预先设计好的阴
谋,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场是非了。」
接着朝阮传栋道:「传栋,为父要去歇一会,你随我来。」
阮传栋答应一声,扶着老父往里行去。
杜永也命人把何大复的尸体抬去后进收殓。
丁盛、裴允文、陆长荣、林仲达、楚玉祥等人,则一同进入总镖头休息室去
坐,一名打杂的沏了一壶茶送上。
英无双愤愤的道:「武当派的白圭子真是欺人太甚一阮老爷子给他气得连话
也说不出来了,真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林仲达笑道:「东方兄弟,你削断他长剑,不是已经教训他了么?这比打他
两个耳光,还要厉害,只怕白圭子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教训呢!」
陆长荣倒了一盅茶,喝了一口,说道:「那个假扮兄弟的贼人,居然还敢到
咱们镖局里来。」
丁盛大笑道:「他是总镖头,怎么不敢到镖局里来?不过兄弟倒想到了一件
事,正要和大家商量。」
陆长荣道:「丁兄请说。」
丁盛道:「贼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叫陆长荣,这倒并不是巧合,会和总
镖头同名同姓,而是贼党有意如此,用以混淆咱们视听,何况他又假扮了总镖头
的面貌,更可以到处去制造事端,嫁祸东海镖局,这一点,咱们就防不胜防。还
有,譬如他觑伺总镖头外出之际,就及时趁虚而入,回到镖局里来,也没人认得
出他是假的,他可以探听咱们虚卖,也可以随意指挥镖局中人,弄得大家真假不
分,自乱阵脚,最可怕的是临敌之时,他更可以出其不意,攻击自己人,大家有
谁分得清楚?」
裴允文罢然道:「丁兄这话极是,他假扮陆兄,到镖局里来,确是什么人也
无法分辨得出来。」
丁盛笑道:「所以咱们要早为之计。」
裴畹兰道:「丁大哥,你有什么妙计,还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吧!」
丁盛朝她笑了笑,忽然上身一俯,朝大家低声道:「咱们最好先约好两上手
势,一个是陆总镖头和咱们见面时打的手势,那么咱们看到的陆总镖头就是真的
了,如果他不朝咱们打手势,咱们就朝他打另一个手势,他如果看到了打不出手
势来,那么咱们遇上的一定是假扮陆总镖头的贼人了。」
陆长荣目光闪动,首先点头道:「丁兄这办法不错,只是这两种手势如何打
法?」
丁盛笑道:「这种手势,越简单越好,遇上陆总镖头时,用左手食指朝他指
一指。陆总镖头遇上咱们时,左大拇指挑一挑就好。」
英无双笑道:「这办法不错,贼人看到我们食指指他,还当咱们指着他说什
么,想不到会是暗号的。」
陆长荣也点头道:「好,那就这样办,大家都记下了。」
丁盛道:「待会林副总镖头就把这两个暗号去分别通知镖局的人。」
大家坐了一会,英无双眼看没有什么事了,就拉着裴畹兰走了。陆长荣也站
起身往左厢帐房走去。
丁盛看着他后影,站起身朝林仲达说道:「裴兄、林兄、楚师弟我们到后院
去看看,昨昨救来的六个人,一直昏睡不醒,不知如何了?」
四人走到后院,裴允文道:「丁兄,小弟觉得阮老爷子没有解开他们穴道,
是不是该请东门、西门二位老前辈来看看,他们见多识广,也许看得出来。」
林仲达道:「对了,这二位老前辈就在花园里……」
丁盛微微摇头道:「阮老爷子一派掌门,他没说什么,咱们怎好在旁插嘴,
我想阮老爷子关心他门下弟子,不会就置之不理,也许他正在筹思什么办法了。」
忽然哦了一声,回头道,「裴兄,令妹和英无双刚才到哪里去了?镖局正在
多事之秋,她们不要出去惹事?」
裴允文道:「我去找她们。」
丁盛笑道:「楚师弟,最好你们两个人同去。」
楚玉祥答应一声,就和裴允文一同匆匆走了。
林仲达心中一动,楚玉祥。裴允文明明是他有意遣开的了,这就问道:「丁
兄,你有什么事要和兄弟说吧?」
丁盛看了他一眼,含笑点点头,举步走入膳厅。
这膳厅上,摆了十几张桌子,用膳的时候,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但这时候
却有空荡荡的感觉。
丁盛走到一张空桌上坐下,林仲达跟着在他横头坐下,说道:「不知丁兄有
何见教?」
两人坐在空荡荡膳厅上,谈话白是不会有第三人可以听到。
丁盛道:「林兄,你和陆总镖头同门十数年,对他一走最熟悉了?」
林仲达点点头道:「是的。」
丁盛又道:「你看陆总镖头言谈、声音、举动,可有什么不对吗?」
林仲达一怔,张目道:「丁兄的意思,莫非大师兄有什么不对么?」
丁盛笑了笑道:「林兄请先答我所问。」
林仲达沉吟道:「没有,大师兄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至少兄弟看不出有什么
地方不对,丁兄……」
丁盛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兄弟也只是随便问问。因为陆总镖头这次
回来,似乎有些突然,林兄不妨再仔细想相?」
「没有,兄弟真的想不出来。」
林仲达望着丁盛说道:「丁兄如果心里有什么怀疑,能不能先说出丁兄弟怀
疑的地方,兄弟也许可以触发一点。」
丁盛道:「第一,陆总镖头一会来,就反对镖局复业,这也许是他为人稳健,
觉得己方实力不足,且不去说他。昨晚,咱们分两拨人出动,而且是在出动前才
决定的,对方不可能未卜先知,但对方却居然早知道似的,不但孙,李两人遇袭,
而且何金发也是有意领咱们去的。这就不使人不怀疑咱们之中,有了内好……」
林仲达点着头,没有作声。
丁盛又道:「就以今天来说,白圭子,宁乾初找上门来,陆总镖头说的每一
句话,都极愤慨,可以激起每一个人的同仇心理,兄弟和他不熟,但从楚师弟口
中听到过,他应该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谨慎的人似乎不该如此激动。」
第15章将计就计
林仲达点头道:「这一点,兄弟也有同感,今天大师兄似乎是激愤了些。」
丁盛又道:「关于何大复被杀,其中嫌疑最大的当然是伫立在他背后的严铁
桥,和双环镖局的商,孙两个镖头,但陆总镖头也不能令人无疑……」
林仲达口中忍不住惊啊了一声。
丁盛接着道:「何大复是背后『脊心』中了人家毒药暗器致死的,伤口细如
针尖,这毒药暗器极可能是细如牛毛的喂毒飞针,此种既然细如牛毛,本身份量
定然极轻,即是一流好手,也不可能把针一下没人体内,何况像严铁桥和那两个
镖头武功并不高到那里去,所厉害的就是针上剧毒,只要刺破一点皮肤,就可致
命,何大复也不过是刺破了一点皮肤而已,这支针当然还会露出在衣衫之外……」
林仲达道:「丁兄是说大师兄把针收起来了?」
丁盛含笑道:「林兄也想到了?」
林仲达道:「大师兄和阮大叔是同时抢出去的,大师兄伸手在何三叔背后摸
了一下。」
「不错。」丁盛道:「如果不是他收去了,毒针又会到哪里去了?」
林仲达迟疑的道:「大师兄收去毒针,这是做什么呢?」
丁盛道:「因为他和那放毒针的人是同党,留下毒针,就是证据,说不定可
以从这支毒针,找出他们的来历,所以非收去不可。」
林仲达道:「这么说,大师兄他……」
丁盛沉哼一声道:「江南分令的副令主。」
林仲达神情激动,说道:「他真是丧心病狂了。」
丁盛道:「也许此人不是令师兄,只是兄弟实在看不出他的破绽来,所以要
来问问林兄,你和他是同门师兄弟,如果有人假冒,举止言行,总可以看得出来。」
林仲达攒攒眉道:「但兄弟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丁兄,你看这该怎么办呢?」
丁盛道:「此事目前不宜声张,林兄除了多留意他之外,咱们暂时只作不知,
慢慢的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来……」
刚说到这里,只见阮传栋从楼上走下,看到两人,就朝膳厅上走来,口中说
道:「丁兄,兄弟正想找你下一盘呢!」
丁盛低声道:「他找我也许有事,你可以出去了。」
一面笑道:「好吧,昨天你输了一盘,今天可是要扳回来么。」
阮传栋取来棋盘,往桌上一放,笑道:「胜负兵家常事,何足道哉?」
林仲达站起身道:「阮大叔,你们下吧,我出去看看。」
阮传栋道:「那正好,你坐在一旁。就要多嘴,岂不扰乱军心。」
林仲达匆匆往前面走去。
两人摆好棋子,丁盛道:「阮兄,老爷子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阮传栋下了一步,才道:「丁兄如何知道的?」
丁盛也下了一步,笑道:「昨天是没事才下棋的,今天事情多得很,阮兄那
有心情和兄弟下棋?不是老爷子有什么吩咐,你好在下棋之时和兄弟说,还会有
什么事?」
阮传栋道:「方才是宁乾初以『传音入密』和家父说的,以毒药暗器杀死何
师弟的凶嫌,有两个人最为可疑,一个是严铁桥、一个是陆长荣。两个人极可能
是同党,要家父特别留神陆长荣……」
丁盛点头道:「难得宁乾初也看出来了。」
阮传栋道:「原来了兄也看出来了吗?」
丁盛道:「兄弟方才和林兄谈论的就是此事。」
两人一面下棋,丁盛一面就把刚才和林仲达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阮伟栋道:「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兄弟方才就有此怀疑。」
丁盛下了一步,忽然低哦了一声道:「咱们既然看法相同,这就有问题了!」
阮传栋道:「那有什么问题?」
丁盛道:「此人狡猾如狐,咱们既然发现了他,他可能也已有了感觉。」
阮传栋压低声音道:「家父之意,要在今晚晚餐时候,趁他不备,把他制住
了,搜搜他身上,还有,要验看他是否易了容?」
丁盛道:「依兄弟之见,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来最好,但老爷子既然决定要在
晚餐时光先把他制住,也无不可,反正这件事迟早要爆发的,那就先下手为强。」
阮传栋道:「家父要兄弟告诉丁兄,就是希望丁兄鼎力赐助。」
丁盛笑道:「阮兄也和兄弟客气起来了……」
只见裴允文兄妹、楚玉祥,英无双四人一起走了进来。
裴允文道:「你们又在下棋了,阮大叔可要我作个参谋?」
阮传栋道:「算了,昨天不是你作参谋,我还不会输呢!」
裴畹兰道:「大哥帮阮大叔,我来帮丁大哥。」
丁盛道:「好了、好了,棋旁不语真君子,你们站着看可以,谁也不用帮谁。」
英无双道:「丁大哥,是你找我们,来了,又不准我们说话。」
丁盛道:「我要他们去把你们找来,是怕你们出去惹事,来了就好了。」
英无双道:「那不成,你不让我们说话,你们也不能下棋。」
裴碗兰道:「对,你们不要我们作参谋,那就大家下不成。」
伸手朝棋盘上搓去,一下就把棋子都搓乱了。
阮传栋道:「你们两个真是淘气,这盘我就要赢他了。」
丁盛大笑道:「蓝兄弟是帮你的忙,这盘再有三步,你就将死了。」
阮传栋道:「谁说的,我只要两步,就可以将死你了。」
只听阮伯年的声音笑道:「你年纪比他们都大,怎么和他们年轻人一样,吵
成了一堆。」
裴允文道:「老爷子,阮大叔是我们的头儿呀!」
阮怕年一手捋着花白长髯,笑道:「整天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起,连老夫
也觉得年轻起来了。」
这话听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阮伯年目光环视,接着又道:「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确实要一个头来领
导,传栋年纪虽然比你们大上几岁,当你们头儿还不够资格。」
裴畹兰道:「那就由老爷子当我们头儿好了。」
阮伯年笑道:「老夫又太老了,你们有一个现成的头儿,就是丁老弟,他足
智多谋,江湖经验老到,比传栋强得多了。」
丁盛拱手道:「老爷子夸奖,晚辈如何敢当?」
阮伯年正容道:「老夫说的是实在话,目前咱们这里,聚集了一大堆少年英
雄,没人领头,岂不成了一堆散沙,但咱们面对的敌人,却是组织严密,狡猾无
比的江南分令,咱们就要有一个能够统率大家的人,那就非丁老弟莫属。」
丁盛道:「镖局已经有总镖头、副总镖头……」
阮伯年摇头道:「那是镖局的名义,老夫说的是实际行动,丁老弟不用太谦,
也不用什么名义,对付江南会令,就由你来负责,他们不是都叫你丁大哥吗?你
这头儿说起来,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裴允文道:「阮老爷说的极是,依兄弟之见,对付江南分令,由丁大哥担任
总指挥,阮大叔担任副总指挥,这样比较好些。」
大家听得纷纷赞成。
阮伯年道:「好了,咱们就这样决定,从现在起,大家就接受丁老弟的指挥。」
丁盛抱抱拳道:「老爷子吩咐,在下自当遵命。」
大家就跟着阮伯年身后,一起往前进走去。跨入右厢,只有林仲达一个人坐
在椅上,看到阮伯年走人,慌忙站起身,说道:「老爷子起来了?」
阮伯年问道:「长荣呢?」
林仲达道。「大师兄没在这里,老爷子找大师兄有事。」
阮伯年道:「他不在算了,你坐下来。」
丁盛等人也一起坐下。
阮伯年道:「老夫刚才一直考虑着镖局中的事,因为咱们这些人中,除了你
们师兄弟三个,丁老弟、赵雷等四位来自太湖、裴贤侄兄妹,和老夫父子,可以
说是拼凑拢来的,镖局中虽有总镖头、副总镖头,但实际上,谁也不好指挥谁,
因此老夫觉得除了镖局的事,由你们师兄弟处理,至于和江南分令作战,就应该
有一个统一指挥的人,此一入选,以丁老弟最为合适,方才老夫已和大家说过,
丁老弟也同意了,此后有任何行动,均由丁老弟筹划应付,统一指挥。」
林仲达喜道:「老爷子想得周到,咱们早就应该推选一个统一指挥的人了,
晚辈再去找大师兄来……」
阮伯年一抬手道:「不用了,待回晚餐时光,再当众宣布好了。」
林仲达刚应了声「是」只见杜永手中拿着一封信,匆匆而入,这就问道:
「杜管事,可有什么事吗?」
杜永道:「刚才有人给陆总镖头送来了一封信。」
林仲达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杜永道:「那人把信交给了门口的趟子手,回身就走,连问话都来不及。」
要仲达道:「大师兄不在这里,信呢?」
杜永把手中拿着的一封信,交给了林仲达,林仲达低头看去,只见信封上写
着:「送交东海镖局陆总镖头亲拆内详」等几个字。
阮伯年问道:「是哪里送来的」林仲达道:「信封上并没写什么人?」
阮伯年道:「长荣不在,你不妨先打开来看看。」
林仲达依言拆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陆总镖头长荣大鉴:
天下同姓同名者多矣,然未有尔我两人之巧者,尔为东海镖局之总镖头,我为江
南分令之副令主,如非立场不同,或可杯酒言欢,亦大佳事,借哉尔我两人竟成
敌对之势,古人有二雄不并立之言,有尔无我,有我无尔,今晚二更,当于南郊
招隐寺前一决胜负,未悉能准时赴约否?江南分令副令主陆长荣拜启。
另外还有一行小字:「希君一人前来。」
林仲达道:「他约大师兄决斗。」
把信笺双手呈给阮伯年。阮伯年看了一眼,就把信交给丁盛,一面说道:
「长荣人呢?你去把他找来。」
林仲达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丁盛看了,又把信给大家传阅,一面问道:「阮老爷子,你看……」
阮伯年还没开口,英无双抢着道:「丁大哥,你是总指挥,贼人下了战书,
你就发号施令啦,咱们今晚非把他生擒活捉不可。」
丁盛道:「你们没看到他信上写着:」希君一人前来『吗,咱们人去多了,
他可以避不见面,何况他约的是总镖头……「
阮伯年道:「这件事,且等长荣来了再研究吧!」
刚说到这里,林仲达已经匆匆走入,说道:「回老爷子,大师兄不知何时出
去了,门口值日的趟子没看到他出去,但镖局中又找不到他的人。」
阮伯年双目神光一凝,哼道:「咱们后面两进,不是也有值岗的人吗?」
林仲达道:「后面两进值岗的人也没看到大师兄。」
阮伯年道:「那是从东首花园出去的了,只有东首花园是咱们唯一没有设岗
之处了。」
英无双道:「师父和师娘不是住在花园里吗?」
阮伯年笑道:「如果有强敌来犯,你师父、师娘自然会出面,但平时镖局中
人从花园进出,你师父、师娘岂会过问?」
接着一手援须,徐徐说道:「看他晚餐时光,是不是会赶回来了。」
英无双道:「要是陆大哥没有赶回来呢?」
楚玉祥道:「那就由晚辈代大师兄去赴约好了。」
英无双笑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裴畹兰抢着道:「丁大哥,还有我呢!」
丁盛笑了笑道:「且等总镖头回来再说吧!」
英无双道:「我们预约总可以吧?」
丁盛摇头道:「不成,对方只约了总镖头一人,如果按照江湖过节,只能总
镖头一个人去,但江南分令狡猾多端,咱们如果只去总镖头一人,他们可能埋伏
了人手,咱们如果人去多了,他又会责咱们不守信诺,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天色逐渐接近黄昏,第二进膳厅上已摆上了酒菜。
杜永进来躬着身说道:「老爷子,可以用膳了。」
阮伯年沉声道:「长荣果然没有回来。」
他这句话,大家都听得出来,那就是说,「长荣果然是贼人一党了。」
丁盛道,「老爷子,咱们先去用过膳,再计议不迟。」
阮伯年叹了口气道:「老夫本意,是要在用膳之时,把他拿下,不料他见机
得早,预先溜了出去,这一来,明天白圭子他们如果找上门来,咱们如何交得出
长荣呢?」
阮传栋道:「那贼子不是约长荣去招隐寺赴约吗,咱们总可以遇到他了。」
阮伯年道:「方才丁者弟说得不错,贼人此计,甚为恶毒,咱们人去多了,
他可以避不见面,人去少了,他可以在那里预设埋伏……」
楚玉祥道:「老爷子,晚辈一人足可应付,还是晚辈一个人去的好。」
丁盛沉吟道:「依晚辈看;贼党恐怕另有阴谋……」
阮伯年哦了一声,间道:「丁老弟何有此言?」
丁盛道:「如果总镖头确是贼党所乔装,那么他已经离开镖局,贼党何以还
要下书订约,这中间就有了问题,他们早已知道老爷子答应过宁乾初,保证可以
交出总镖头的,如今总镖头忽然失踪,咱们又接到了对方的下书约订,必然全力
以赴,希望能逮到江南分令的副令主陆长荣,咱们如果出动人手,镖局就空虚了,
他们就可以全力对付咱们镖局,如果人手去少了,他们就可以全力对付咱们去赴
约的人,不论那一方面,他们都可以占到优势。扳回昨晚他们的挫折。」
「哈!」
阮伯年点头道:「咱们两者都处于被动地位,也就是两方面都是挨打的劣势,
而且长荣如果真是贼党的话,对咱们有多少人手,已经了若指掌,咱们对贼党却
依然一无所知……」
忽然目光一抬,问道:「丁老弟想到了对方的阴谋,不知是否想到了对策吗?」
丁盛道,「晚辈想是想到了,只有四个字,将计就计。」
阮伯年拂髯笑道:「好、好,丁老弟这四个字说得好,你是对敌总指挥,连
老夫在内,咱们镖局所有的人。悉听老弟调遣就是了。」
丁盛道:「现在时间还早,大家还是先去用膳吧!」
「不错!」
阮伯年点头道:「大家饱餐一顿,再由老弟分配丁作了」英无双道:「丁大
哥,你说的将计就计,到底是怎么分配呢?」
丁盛笑道:「此事大机不可泄漏,大家快去用过酒饭,让我也好仔细思考思
考,反正今晚总是有一场热闹,让你大显身手就是了。」
裴畹兰小嘴一噘,说道:「丁大哥怎不先说出来,让大家心里闷着多不舒服?」
丁盛耸耸肩,说道,「大家请啊!」
于是由阮老爷子为首,一齐来至膳厅,大家都因今晚有事,那有心情吃饭?
丁盛吃得更快,扒了两碗饭,就站起身来,对着林仲达耳朵,低低说了两句,就
匆匆走了。
林仲达等大家用过饭,就道:「老爷子,丁大哥请大家饭后到总镖头休息室
去议事。」
一面又朝杜永道:「杜管事,你要所有趟子手,除了值班的以外,大家各自
回房,静待候命,今晚也许会有差遣。」
杜永连连点头道:「小的会通知他们的,」
林仲达陪同阮老爷子等人,进入总镖头休息室,却不见丁盛人影。
英无双道:「咦,丁大哥要我们到这里来,他人呢?」
一名打杂的沏了一壶茶送上。
林仲达倒了一盅,送到阮怕年面前,说道:「老爷子请用茶。」
一面含笑道:「丁大哥要大家在这里先喝一杯茶,稍安毋躁。」
裴畹兰道:「丁大哥到底卖什么关子?」
林仲达笑道:「因为今晚一战,关系很大,所以丁大哥要个别面授机宜,现
在第一个请楚师弟,你跟愚兄出来。」
楚玉祥依言站起,跟着二师兄走出。
林仲达低低的道:「丁大哥就在帐房里,你快去。」
楚玉祥急步走入东首厢房。「
丁盛起身阖上了木门,低声道:「楚师弟,今晚你可要独挑大梁,前去招隐
寺赴约,以你的武功,对方就算多埋伏几个人你也足可应付,但你唯一的缺点,
就是江湖经验欠缺了一点,所以愚兄要特别的叮嘱你一句话,就是凡事小心,不
宜深入,好了,你可在初更时分,和愚兄等人一起出发,记住,只有你一个人赴
约,没有后援。」
楚玉祥点头道:「小弟省得。」
丁盛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楚玉祥起身走出,回到右首。
林仲达又走到门口朝英无双道:「现在该东方兄弟了,你随我来。」
裴畹兰道:「丁大哥真有点神秘秘兮兮!」
英无双站起,跟着走出。
林仲达道:「你过去吧,丁大哥在帐房里。」
英无双举步走入。
丁盛立即掩上了门,轻声道:「东方兄弟,你有两件事要办,第一,此时立
即去见令师和令师娘,今晚二更,楚师弟一人去招隐寺赴约……」
英无双道:「大哥只有一个人去吗?」
丁盛道:「人去多了,对方也许会避不见面,我熟思之下,还是由楚师弟一
个人去好,所以要你去通知令师父,请东门前辈准时赶去接应,但不可露了行踪,
如果楚师弟没有什么危险,就不用现身。」
英无双道:「还有呢?」
丁盛道:「另外你也要转告令师西门前辈,今晚可能会有贼党来犯,请她老
人家注意。」
英无双道:「那么我呢?」
丁盛道:「你此刻先得去东花园一趟,然后和裴氏兄妹一路,我另有安排,
到时只要听裴兄的就好。」
英无双答应一声,起身退出,就往东花园而去。
林仲达又在门口叫道:「现在请裴兄出来了。」
裴允文依言站起,裴畹兰道:「我呢?」
裴允文道:「方才丁大哥说过,今晚大家都有事,你急什么?」
举步走出。
林仲达低声道:「丁大哥在帐房里。」
裴允文走入东厢,随手掩上了门,说道:「丁大哥派我什么任务了?」
丁盛附着他的耳朵,低低的说了几句。
裴允文连连点头,起身退出,回转右厢。
林仲达又叫阮传栋、杜管事到东首帐房里去。阮传栋,杜永答应一声,依言
朝帐房走去。
不多一会,丁盛和阮传栋一同走人总镖头休息室。
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二人站起身抱抱拳道:「丁大侠没派咱们兄弟
一点事做?」
丁盛笑道:「二位老哥当然有事,今晚贼人看咱们大批出动,很可能乘虚而
入,由阮老爷子坐镇镖局,二位是留守镖局的人,镖局是咱们的根本重地,尤其
刚复业还没几天,不能让人家挑了,何况第二进还有六位鹰爪门的老哥昏迷未醒,
李云又负伤未愈,(其实李云伤势早就好了)都要全仗二位守护了。」
裴畹兰望望楚玉祥、裴允文,只有英无双尚未回来,忍不住问道:「丁大哥,
今晚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做些什么?楚大哥和大哥都不肯说,这里又没外人,你
干么这么神秘,连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丁盛含笑道:「待回你跟裴兄一起出发,时间暂定为初更,至于会遇上什么
事,我也不能预料,反正你不曾闲着就是了。」
裴畹兰道:「初更,还早着呢,真急死人。」
丁盛笑道:「蓝兄弟,今晚咱们遇上的可能是大敌,不过有一句话,我要特
别声明,咱们的人一旦出发,路上不论有什么情况,你都得听裴兄的,不准再问
为什么?也不准再开口说一句话,这是军令,你非忍耐不可。」
裴畹兰道:「好嘛,出了镖局,不说话就不说话咯!」
阮伯年只是捋须微笑道:「丁老弟指挥若定,运筹帷幄,老夫果然没有看走
眼。」
丁盛连忙抱拳道:「老爷子夸奖,晚辈只是依咱们现有人手,略加分配,对
敌要知己知彼,咱们现在只有知己,对方虚实却一点也不知道,只有瞎子摸象,
乱猜一通罢了。」
大家虽各自分配了任务,但每个人的心中,依然存有怀疑,因为通盘计划,
只有丁盛一个人心里明白,谁都摸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一会工夫,英无
双也走了进来,接着杜永也相继走入,朝丁盛躬身道:「人手已经在第二进集合
了。」
丁盛点头道:「好!」
回头朝楚玉祥、裴允文等人道:「阮兄、裴兄、林兄、楚师弟、东方兄弟;
蓝兄弟,你们随我来。」
一面朝阮伯年拱拱手道:「老爷子,晚辈等人走了。」
阮伯年起身道:「大家务必小心,你们都要听丁老弟的。」
丁盛领着大家,当先朝外行去,来至后院。
赵雷、钱电、孙风、杜永四人,和二十四名精选出来,身手较高的趟子手,
都已站在膳厅前面的石阶下,等待出发。
丁盛先朝孙风叮嘱道:「李云伤势未愈,需人照顾,你不用随我们去了。」
接着以「传音入密」又叮嘱了几句。
孙风躬身领命,退入厢房而去。
丁盛道:「楚师弟、赵雷、钱电,你们带六名兄弟,」
和我一路。「
楚玉祥、赵雷、钱电,答应一声。杜永一招手,立即有六名趟子手举步走来,
站到楚玉祥三人下首。
丁盛又朝裴允文道:「裴兄、蓝兄、东方兄弟,也率同六名弟兄一路,依我
刚才所说行事。」
裴允文答应一声,要裴畹兰,英无双和六名趟子手站在一起。
杜永又命十二名趟子手站到了阮传栋、林仲达的下首。
丁盛道:「咱们分作四起出发,但目的地是一样的,咱们分开来走,是为避
免对方注意,路上务必小心,不可让人发现,好了,现在咱们该出发了。
当下朝大家挥了挥手,四拨人各自分开,裴允文率领的人往后面第三进而去,
他们是要从镖局后院出去的。
丁盛率领的人却在他挥手之际,纷纷跃起,扑上围墙,往外纵落,但落到墙
外之后,楚玉祥率同钱电和三名趟子手先行。丁盛率同赵雷和三名趟子手落后一
步,又分成了两拨。
从后院出发的裴允文也要英无双,裴畹兰率同四名趟子手在前,自己率同四
名趟子手在后,同样分作了两拨,一共变成了四拨,分为四个梯队,先后奔行而
去。
接着是阮传栋率领六名趟子手,远远尾随着前面的人而行。
林仲达率领六名趟子手又远远的尾随在阮传栋一队人的后面。
这是最后两队人,却是一路搜索行进,就算东海镖局附近,对方派有踩盘的
人,但东海镖局出动了六个梯队,尤其是最后的两队人又一路搜索行进,也没人
敢跟踪下去了。
不过踩盘的人,虽然没法跟踪,但大致上已可获秘结论,今晚东海镖局出动
的人手,计为了盛、楚玉祥、裴允文、蓝九桌(裴畹兰)、东方英(英无双、赵
雷、钱电、阮传栋、林仲达和二十四名趟子手,他们虽然分为六拨,却一齐往南
去的。今晚东海镖局只有一个约会,是在招隐寺,他们分成六拨,那一定是到了
南郊附近,就分散开来,对招隐寺采取远远的迂回包围之势)东海镖局这样大举
出动,可以说是精锐尽出,现在留守的人,已是屈指可数,除了鹰爪门掌门人年
届八十高龄的扑天鹰阮伯年,只有孙风,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张飞向传忠、及身
负重伤的李云,可以说是老弱残兵而已!
约莫过了顿饭时间,阮传栋和林仲达两队人已经合并在一起,又回头朝东海
镖局奔行而来。
到得镖局附近,两队人又分而为二,林仲达率领了六名趟子手由后院越墙而
过。阮传栋率领的六名趟子手却绕到第二进右侧,才越墙进去,回入镖局。
于是,留在东海镖局附近踩盘的入,才知道阮传栋。林仲达这两队人,只是
掩护前面四个梯队的,以防有人跟踪而已,他们大概护送四个梯队到达城墙,就
撤回来了。
阮传栋、林仲达一身武功,也只是中等高手而已,东海镖局就算多这两个人
手,也未必加强了阵容!
这时二更方过,东海镖局除了前进还有灯火,后面第二、第三两进,早已一
片黝黑,许多不是当值的人,敢情已经进入梦乡。
就在此时,大天井中突然飘落三道人影,这三人中间一个赫然是东海镖局的
总镖头陆长荣。
他左右两人则是两个面目森冷的青衣人,看不出他们年龄,但从他们的身材
看来,年纪不会太大。
三人后面,还接连扑扑的跃落四个黑衣汉子,身手极为矫捷,动作如一,迅
快的一排站到了三人身后。这些人飘落地面的同时,左右两边屋脊上,也同时出
现了十来条黑影。
现在看清楚了,左首一共五个,中间为首的一个是面目冷森的青衣人,四个
是黑衣汉子。右首也是一样,由一个青衣人为首率同四个黑衣汉子。
这一着,倒真给丁盛料中了,贼党看到东海镖局的人大举出动,人手不多,
他们存心来挑东海镖局的了。
站在中间的陆长荣目光一抡,沉声喝道:「东海镖局的人听着,你们叫阮怕
年出来答后。」
中听大厅上及时响起阮伯年一声洪亮的大笑,接着喝道:「尔等果然来了,
老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话声甫落,厅上登时大亮,阮伯年居中,阮传栋,林仲达分侍左右,已经从
厅上走出,厅门口站立的则是总管事杜永。
厅前两边各站四名一身劲装的汉子,显得雄纠纠气昂昂,十分威武。
同时,左右两边长廊上,也各自挑出四盏气死风灯,左边是由金和尚何尚率
领的十二名越子手,右边是由麻面张飞向传忠率领的十二名趟子。
这些趟子手在镖局尚未复业以前,早已由孙风教授暗器,李云教授三截棍、
成为东海镖局的一支劲旅。
阮伯年手拂雪须,缓步走出,他躯干高大,红光满面,双目神光湛然,直注
对面陆长荣,沉声问道:「你叫陆长荣?」
对面的陆长荣应声道:「不错,在下正是陆某。」
阮伯年又道:「江南分令的副令主?」
陆长荣道:「你都知道了。」
阮伯年道:「是你假冒了本镖局陆总镖头之名,杀了双环镖局的总镖头查遂
良?」
陆长荣大笑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杀死一个查遂良又算得什么?」
「很好。」
阮伯年点头道:「下午是你下书约了陆长荣到招隐寺去的,你怎么不去赴约,
反到这里来了?」
陆长荣大笑道:「你们有人前去赴约,自然有人接待,不须你阮老爷子操心。」
「很好。」
阮伯年点着头道:「咱们两家的梁子,确实要有个了结,副令主今晚的来意
大概也是如此吧?」
陆长荣道:「东海镖局复业,就声言要和江南分令为敌,江南分令不容许有
敌人存在。」
阮伯年道:「可惜你们令主没有来。」
陆长荣大笑道:「江南分令,统辖江南,对付你们区区一个东海镖局,何须
令主亲来?」
阮伯年依然点着头,平静的道:「有陆副令主来了也好,双环镖局一场纠纷,
正好由你去作说明。」
陆长荣冷然道:「阮老爷子这话,好像是要把陆某送交双环镖局处置了?」
阮伯年一手捋须道:「老未正是这个意思!」
陆长荣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笑,说道:「就凭你们这点阵仗?」
林仲达听他这声长笑,猛地心头一震!
阮伯年也宏笑道:「难道还不够吗?」
就在一声长笑和洪笑声中,第二进突然传来一阵叱喝和大笑之声,夹杂传来!
阮伯年不期一怔,朝杜永问道:「杜管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杜永躬身道,「回老爷子,总指挥交代过,后面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老爷
子只管放心。」
阮伯年点头道:「你去看看。」
杜永答应一声、举步往后面走去。
第二进传来的叱喝之声,只是刚才一阵子的事,过后就再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陆长荣目中寒光闪动,突然左手一挥,道:「咱们就领教领教你们东海镖局
有些什么惊人之艺,敢和江南分令作对?」
他左手一挥,站在他左首的青衣人,就缓步走出,右手一抬,呛然剑鸣,掣
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左手食中两指轻拭剑脊,做然抬首道:「你们谁要来试
试在下剑锋?」
这时、总管事杜永已从第二进退了出来,朝阮伯年躬躬身,朗声说道:「启
禀老爷子,丁大侠从石马庙救出来的六人,乃是贼党戴了面具所乔装,他们身上
都带了火药,刚才准备在后院纵火,已被全数拿下,现在已经没事了,等咱们这
里结束之后,静候老爷子讯问。」
阮伯年口中唔了一声,心头却暗暗震动,忖道,「丁老弟果然布置周密,这
倒是出人意料之事!」
阮传栋也在此时举步走出,手按剑柄,目光一抬,问道:「阁下既然出场来
了,先报个万儿让在下听听?」
青衣人做然的道:「咱们在剑底下就可分出生死,何须报名道姓?」
「哈哈!」
阮传栋大笑一声道:「阮某出身鹰爪门,剑下从不和无名小卒过招,来呀!」
「来呀」二字堪堪出口,但见一条人影疾如飞隼从大厅上飞掠而出,一下落
到阮传栋身前,躬身道:「属下在。」
阮传栋一指青衣人说道:「此人不过是江南分令的一个无名小卒,你去接他
几招。」
那飞掠出来的是个青色劲装汉子,一身装束,只是东海镖局趟子手的打扮,
他躬身道:「属下领命。」
阮传栋早已大模大样的退到了阮怕年身边,他这一举动,真把对方青衣人气
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
那趟子手一下从腰间起下双锏,朝青衣人冷然道:「在下奉阮大爷之命接你
几招,你小子可以发招了,还等什么?」
原来这使双锏的趟子手,正是赵雷所乔装。
这话可得从头说起,丁盛在左厢帐房点穆之时,曾对楚玉祥说过,前去招隐
寺赴约,只有你一个人去,没有后援。
其实他已要英无双去至东园,请她师父秃狼东门奇暗中跟去接应了。
赴约,既然只有楚玉祥一个人去,那么何以丁盛还要亲自率同楚玉祥、裴允
文、裴畹兰、英无双、赵雷、钱电,还有十二名趟子手随行,最后又有阮传栋、
林仲达各率六名趟子手断后,分作六个梯队,浩浩荡荡的出发呢。
那就是丁盛算定江南分令的贼人。向阮长荣下战书,极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因为对方昨晚吃了大亏,今晚非扳本不可,他们故意约了招隐寺,让你们尽
出高手赶去招隐寺,他们就乘虚挑了你们东海镖局。
所以阮伯年询问丁盛可有成竹,丁盛就说出「将计就计」四字。
真正去招隐寺赴约的只有楚玉祥一人。(当然非楚玉祥去不可,万一对方准
备了高手,只有楚玉祥可以对付)丁盛率同裴允文等人出动,也只是个幌子,因
为后面有阮传栋、林仲达两队人扩大搜索范围,一路跟着前面四个梯队而来,不
虑有人跟踪。
丁盛、裴允文等人到了南门城下,等楚玉祥一走,每人迅速换上了趟子手的
服装,跟随的人手计有楚玉祥、丁盛、裴允文、裴畹兰、英无双、赵雷、钱电等
七名高手,其实真正去招隐寺的只有楚玉祥一个,其余的人都回来了。
另外,李云为「阴手」所伤,早经楚玉祥喂了他一颗伤药,并以「纯阳玄功」
替他消除了体内阴气,早已痊愈。
丁盛要他不可声张,另要孙风留着照顾,当初只是预防陆长荣的,(他对陆
长荣早就动了疑)那知道这一着给他歪打正着。
原来从石马庙救回来的六个鹰爪弟子,全是贼党经过易容而来,他们假装昏
迷不醒,听到前面陆长荣一声长笑,就纷纷跃起,预备分头纵火。
但他们怎知对面左厢就住着孙风、李云,他们一有异动,两人立时出手,贼
人身手纵然不弱,但孙风、李云乃太湖龙头敖湖主的近卫、自然手到擒来,不过
瞬息之间,就把六个贼人拿下了。
闲言表过,却说赵雷的对面青衣人方才阮传栋说他「无名小卒」不屑和他动
手,这时赵雷又说「还等什么」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真把他心肺都气炸了,口
中大喝一声:「看剑!」
手中长剑一振,嗡然有声,朝赵雷疾刺过来。他含怒出手,这一剑使的有如
风雷迸发,凌厉已极!
赵雷乃是敖湖主近身八卫之首,又岂会在乎你这一剑?但青衣人这一剑也使
赵雷为之一怔,心中暗道:「他会是剑门传人!但这也并不稀奇,贼党夜袭太湖,
不是也有剑门弟子参加了吗?看来剑门一派,果然已和贼党沆瀣一气了,哼,你
到太湖去,老子没有湖主的命令,不会出手,今晚非教你栽个跟斗不可!」
他心念转动、原是电光石火般事。手中双锏。却并没有立即出手,直待对方
长剑离身前尺许光景,才突然吐气开声,右锏疾出,横截对方剑尖,身形随着右
转,左锏一记「寸心千里」直戳过去。
青衣人剑上造诣也极精纯,眼看赵雷一直没动,等自己剑尖离他身前不远才
行出招,可是此入绝非庸手,对方手上使的又是双锏,自然会一守一攻,因此赵
雷右锏甫发,他刺出的长剑已经迅速变招。
两人第一记本该剑锏交击的,却一下错了开去,青衣人的长剑却和赵雷的左
锏在第二记上交击上了,但听锵的一声大响,两人各自感到手上一震!
赵雷左锏和对方交击,右锏又迅若掣电的攻出,青衣人和剑一领,旋身避锏,
同时也发剑攻敌。
这一动上手,两人以快打快,只不过眨眼之间,赵雷双锏齐发,已经连攻了
三招六锏,青衣人也以极快手法;还攻了五剑,剑光锏影,有如灵蛇乱闪,使人
几乎看不清他们的招数。
陆长荣目芒飞射,他当然看得出来,赵雷绝不会是趟子手,趟子手绝不会有
这样高明的身手,如此看来:东海镖局果然卧虎藏龙,还隐藏了一部份实力,心
念转动,右手朝上挥了一下。
站在他右首的青衣人迅即举步走出,手按剑柄,朝阮传栋喝道:「阮传栋,
你下来,在下来领教领教你鹰爪门的武学。」
阮传栋大笑道:「阁下大概又是一名无名小卒了,来呀,给我去伸量伸量他。」
他话声未落,又有一道人影疾如旋风,从厅上飞出,笔直落到青衣人的面前。
此人当然也是一身青色劲装,东海镖局趟子手打扮,手提一对流星槌,朝青衣人
不屑的道:「小子既然到江湖上来闯了,应该扬名立万,你小子连名姓都没有?」
他正是钱电。
青衣人被阮传栋说成无名小卒,如今一名东海镖局的趟子手(他心中也知道
钱电极不会是趟子手)居然一口一声的叫他小子,还说他「连名姓都没有」别说
青衣人平日是个趾高气扬的人,就是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口中大喝一声:「狂徒
看剑。」
长剑斜劈,剑光如闪电般削出。
钱电呵呵笑道:「小子,你这点门道,连当趟子手都不够资格,也敢到东海
镖局来出丑。」
根本不理青衣人的剑势、左手一招,呼的一声,一入流星褪疾若流星朝青衣
人当胸打去。
这一招当真厉害无比,你长剑一共只有三尺长,他两枚流星糙,一条练子就
有八尺,单打一枚,就可以放出八尺远近,自然不用对他剑势了。
青衣人不敢举剑去封,急急斜闪而出。
那知钱电在两枚流星槌上,下过二三十年苦功,盘运得比他自己两个拳头还
热,左褪出手,右褪连人一齐跟进,又是呼的一声激射过去,右褪出手,左手一
抡,左糙打后心,反正他两枚流星糙,远射近攻,忽左忽右,忽长忽短,变幻无
穷,出手极快。
青衣人原是剑术名手,但兵刃长短不成比例,任你剑法如何高明,刺不到人
家身上,又有何用?反过来钱电的流星槌可长可短,短打,可以打你兵刃,远射,
可以打你身上,青衣人简直对他毫无一点办法,被逼得东闪西躲,节节后退。
这下直把站在对面的陆长荣看得心头又急又怒,双手再挥,站在左右两边屋
脊上的两个为首青衣人同时连翩飞落!
大厅上也同时飞出两条人影。那是孙风和裴允文。(李云负责第二进防守)
孙风并没有换上趟子手的服装,那是他并没随同丁盛出发。
裴允文是随同丁盛出发的人,他回来的时候,也改扮成趟子手,随同林仲达
从后院进入镖局,但他因是江南武林盟主的公子,裴家剑法,在江南极负盛名,
容易被人家认出来,就不好再改扮趟子手了。
孙风使的是一柄铁扇,连话也没打,「
铁扇豁的一声,扇面打开,就像半轮巨斧,朝左首青衣人横扫过去。
青衣人怒嘿一声,长剑疾抡,两人立时交上了手。
裴允文和孙风同时掠出去的,他迎上了右首一个青衣人。
青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裴少堡主既非东海门的人,何苦替东海镖局
卖命?依在下相劝,你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裴允文不觉一怔,目注对方,说道:「阁下是什么人?听你口气好像还是裴
某的熟人?」
青衣人冷冷的道:「北峡山裴家堡名动江湖,裴家堡少堡主自然有不少人认
识,在下不是你熟人,但在下劝你及时退出,乃是一番好心。」
裴允文大笑道:「裴某和阁下虽非素谂,但阁下能劝裴某,怎不劝劝你自己?
江南分令只不过是一个江湖败类的组织,阁下又何苦为虎作伥……」
「住口!」
青衣人大喝一声道:「在下乃是看在尔父份上,才劝你及时离去,免得玉石
俱焚,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在下了。」
裴允文嗔目喝道:「好个贼子,今晚你们休想有一人全身而退,你还敢口出
大言……」
青衣人怒道:「那就不用多说了,你亮剑!」
锵、锵,两声剑鸣,两人同时掣剑在手。
裴允文道:「请。」
「请!」
青衣人也道了声请,就剑光乍现,发现一声锵然剑鸣!不,两人发剑都快,
一剑交击,就连接着响起一阵惊心动魄的锵锵金铁交鸣之声,少说也互击了八九
剑之多。
陆长荣眼看已方出动了四名高手,依然没有占到一点上风,心头既惊且怒,
口中大喝一声:「大家给我上!」
他这声大喝出口,但听一阵刷刷拔刀之声,左右屋上的八名黑衣汉子同时掣
出扑刀,一跃而下,他身后四名黑衣汉子也及时闪身而出,十二个人手持长刀,
大有一挤而上的气势。
阮伯年沉笑道:「姓陆的贼子,你也沉不住气了!」
右手一样,丁盛、阮传栋、林仲达、英无双、裴畹兰,一个个疾如飞鸟从厅
上掠出,金和尚、向传忠也从左右长廊上大踏步迎出,双方更不打话,各举兵刃,
立即展开了一场激战!
对方这十二名黑衣汉子,正是昨晚林中施袭的一批杀手,他们都是久经训练,
出手刀招,不尚花式,直往直来,辛成无匹,每一刀都卷起森冷刀风,蓝光夭矫,
有如匹练!
但他们今晚遇上的人,也不仅全非弱手(其中只有林仲达、裴畹兰较弱)而
且在人数上,本来差不多二比一,(对方十二个黑衣汉子,东海镖局出动了七个
人)但丁盛长剑一圈,就敌任了三个,阮传栋敌住了二个,金和尚向传忠两人联
手也拦住了三个,林仲达敌住了一个,英无双和裴畹兰也敌住了三个,正好各人
凭自己的武功强弱,去找对手,武功高的可以一敌三,武功较弱的迎战一人。
林仲达是东海门的二弟子,迎战一个黑衣汉子,当然还不至于落败,裴畹兰
和英无双联手,也不至于败!
这一来对方虽然出动了十二名杀手,依旧毫无进展,但站在两廊的二十四名
趟子手,却在此时缓缓向大天井移拢过来。
大门外也在此时出现了十二名趟子手,进入大门之后,一字排开,正好站在
陆长荣的身后,堵住了他的退路。
到底这里是东海镖局。不是你江南分令的地盘,镖局的人手可以从第二进越
墙而出,再从大门进来,采取三面包围之势。
杜永依然站在阶上,这三十六名趟子手,就是归他居高临下,以手势指挥。
阮伯年就在大家飞掠出去,敌住对方十二名黑衣杀手之际,也双足一顿,身
形凌空飞起,朝对面陆长荣扑去,口中呵呵笑道:「姓陆的,你要老夫出手呢,
还是束手就缚?」
他外号扑天鹰,果然身如巨鹰,人随声到,一下落到了陆长荣的面前,气势
极力慑人!
陆长荣做梦也想不到东海镖局明明高手尽出,镖局中只剩下阮伯年等可数的
几人,如今却冒出这许多人来。
他心知今晚落入人家的假空城计了。心中自极怒恼,抬手掣出长剑,横胸喝
道:「老匹夫,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来,凭你们这点阵仗,陆某还不放在心上。」
阮伯年被他这声「老匹夫」听得浓眉陡竖,双目业脱暴射,洪喝道,「好个
贼子、今晚就是老夫不出手,谅你插翅也难飞,但老夫今晚却非亲手把你拿下不
可,你可以发招了。」
陆长荣看他空着双手,他究竟是副令主的身份,不肯立即抢攻,问道:「你
兵刃呢?咱们先在兵刃上较量较量。」
阮伯年大笑道:「老夫从不使用兵刃,你只管出手就好。」
陆长荣森笑道:「陆某那就不客气了。」
抬手一剑,幻起两点寒星,朝阮伯年迎面飞来。
阮伯年喝了一声:「来得好!」
猛地身形一侧,左手五指如钧竟然朝他刺来的剑抓出,右手立掌如刀,随着
侧身之际,闪电朝陆长荣肩头斫去,出手之快,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陆长荣没想到他竟会徒手来抓自己剑尖,他怵于对方是鹰爪门的掌门人,在
江湖上享誉数十年,盛名绝非幸致,如无十成把握,岂敢如此托大?一时连想都
来不及,急急收剑后跃,才算避开阮伯年的一抓一掌。
阮伯年第一招就把敌人逼退了一步,不觉呵呵笑道:「老夫从不迫击后退之
入,你只管想好了招式再出手。」
这话听得陆长荣不觉脸上一热,一声不响,倏然欺来,长剑挥动,连绵攻出
三招。
阮伯年原是要看看他的剑路,究竟是不是东海门下的大弟子陆长荣?但此时
看他出手,己可证实此人不是闻天声门下的陆长荣了。心中暗道,「看来这贼子
果然是假冒陆长荣之人,那么他一定是戴了假面具无疑!」
心念转动,双手忽掌忽爪,和他展开抢攻,有时三指突出,从剑影中伸去,
抓他剑尖。
陆长荣现在也证实了,这老头的「鹰爪功」确已经到了十二成火候,目光之
锐,出手极准,他抓出之处,正是自己剑招递老之处,一旦给对方抓住剑尖,自
己就难以是他的对手了。
因此每逢阮伯年三指抓出,他就不得不疾快的收剑。
这一来,他手中虽有长剑,一样感到缚手缚脚,剑招就无法尽情施展。
这时,大天井上的战况,已经有了急剧的转变。
那可要从英无双说起,他和裴畹兰同时飞身而出,两支长剑一下就截住对方
挤上来的三个黑衣汉子。
两位姑娘身上穿的依然是东海镖局趟子手的服装,那三个黑衣汉子还以为她
们真是东海镖局的趟子手,那会把她们放在心上,三柄扑刀挥动之间,就卷起三
道蓝光,势道极为劲厉。
英无双冷笑一声,展开绿袍神君的剑法,剑光乍亮,嗒嗒两声,一下子就把
劈到身前的两把扑刀一齐削断。
裴畹兰长剑一振,迎接住另一个黑衣汉子的刀势。
那两个黑衣汉子刀堪堪递出,就觉手上一轻,被人齐中削断,急忙往后跃退。
英无双哼道:「我说过今晚绝不会再和你们客气。」
口中说着,身子就像被风吹了起来一般,他们跃退出去虽然不慢,她来得更
快,轻风一飒,人已到了面前。
两个黑衣杀手何等漂悍,眼中看到人影,两柄断刀突然不约而同交叉戳到。
这一下如被他们戳中,扑刀虽断也有两尺来长,不被他们拦腰截作两段才怪!
但英无双出手比他们更快,人还未到,左手已经挥出,一道奇寒澈骨「九阴
神功」掌风已经拂上,两个黑衣杀手张了张口,连声音也没啊出,就无声无息的
扑倒下去。
她朝前欺来的人,正好冲到左首,金和尚、向传忠和三个黑衣汉子动手之处,
白中说道:「二位镖头不用和他们打啦,快去接应林大哥吧!」
左手抬处又朝三个黑衣杀手横扫过去。
她「九阴神功」虽然只有三成火候,但仅是三成火候,也不是三个黑衣杀手
这点功力的人所能抵挡得住:但觉寒风透体,三人同时打了一个冷噤,就砰砰砰
三声,一齐倒下。
裴畹兰长剑连挥,仗着家传剑法,但可和黑衣汉子打成平手,那黑衣汉子刀
势沉重,直往直来,虽没有占到上风,却也攻势不绝,攻多于守。
这是说裴畹兰长剑究是轻兵刃,女孩儿家力气不如人家,不敢和他硬打硬接,
只是用剑法上的招式变化应敌。
英无双一下飞近过来,叫道:「蓝兄,你可以住手啦,我给他一掌就好。」
声到人到,一记掌风也已拍到,和裴畹兰动手的黑衣汉子如响斯应,随着扑
倒下去。
英无双一掌出手,人已朝阮传栋飘飞过去,叫道:「阮大叔,我来了。」
又是一掌迎面挥出。
和阮传栋动手的两个黑衣汉子但觉一道奇寒掌风扑面卷来,呼吸一窒,往后
就倒。不过转眼之间,她就放倒了八个黑衣杀手。
阮传栋朝两人招招手,说道:「你们不用再出手了,今晚主要务必擒下陆长
荣,你们快随我去。」
英无双、裴畹兰经他一说,就品字形朝陆长荣围了过去。
再说赵雷以一双短锏和青衣入缠斗了五六十招之后,他已可确定青衣人是剑
门弟子,自然更不肯放松,一连五锏,把青衣人逼得连退了三步,突然锏交左手,
双锏一合,口中断喝一声:「贼子,你接我赵某几掌试试!」
喝声中,身形一欺而上,右手抬处拍出一掌。
青衣人和他打了半天,竟然连一个趟子手都胜不了,心头自然气愤,闻言不
觉大怒,同样剑交左手,右掌竖立,迎着来掌劈出。
双掌乍接,发出「拍」的一声,双方功力悉敌,谁也没被震退半步。
他焉知赵雷这一掌工上,只用了七成力道。原是试试对方内力的,一掌击出,
口中大笑一声道:「好,你再接我一掌。」
右手一收即发,第二掌随即击去。
青衣人试出他掌力和自己也并不高明,对方第二掌击来,岂肯退让,喝道,
「接就接,谁还怕你不成?」
右掌同样朝前推出。
双掌击实,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但这回双掌接实之际,赵雷内力骤吐,
已由七成力道加强到十成。
青衣人只觉对方掌力突然增加,重逾千钩直压过来,口中哼了一声,被震得
连退了三步,一条右臂已是酸麻无力。
赵雷身法何等快速,一闪而至,喝道:「还有一掌!」
一道掌风随着喝声涌到了身前。
青衣人此时再待取剑,已是不及,只得咬紧牙关,运集全身功力,举掌硬拼。
赵雷这一记使的是劈空掌,但等到青衣人举掌迎出,他掌风业已消失,一点
指风袭到掌心。
青衣人心知上当,口中闷哼一声,半边身躯几同电击。脚下登登往后连退。
赵雷大笑一声乘机欺上,连点了他五处大穴,右手一招。
立时有两名趟子手急步趋出,把青衣人押了过去。
这是丁盛早就交代过了的,要趟子手着手势拿下,因此配合得极为迅速。
就在赵雷擒下青衣人的同时,钱电也得手了。他使的是一对流星槌,忽长忽
短,已使和他动手的青衣人一柄长剑纵有厉害杀着,也不容易使得出来。
自从交手以来,青衣人从未占到一点上风,这时钱电双槌漫天飞舞,疾如风
轮,更把青衣人逼得挥剑护身,完全屈于守势。
钱电听到赵雷的一声大喝,也突然大喝一声,右手上挥,左手流星槌忽地一
缩,右手流星相突然暴长,朝青衣人横扫过去。
因为他铁链足有八尺来长,青衣人无法一下脱出去八尺之外,只好用剑去磕,
但听「当」的一声,流星槌被他磕个正着,立即反弹回去。
第16章全军覆没
须知钱电在这对流星槌上,下过二三十年苦功,运用之妙,比他双手还要灵
活,右槌受磕飞回,他趁着飞回之势,把铁链一收,手抡铁槌,人随槌进,猛向
对方长剑磕去,左手流星槌却在此时突然暴长,从相反的方向横扫过去。
青衣人刚刚磕飞他右槌,突见他欺身向剑上磕来、槌势沉重,不愿硬拼,身
形向后斜退了半步。
这下正好落在钱电的算计中,他身形后退,左槌正好向他身后横卷过来,钱
电呵呵一笑,也随着后退,流星槌已在这一瞬之间,在青衣人身上连绕了三圈。
钱电手举右槌,「当」的一声,击在他长剑之上,等他长剑堕地,左手一拉,
右手疾出,已点了三处穴道,右手一招,两名趟子手一闪而出,把青衣人押下。
孙风使的是一柄铁扇,扇长三尺,外面两支扇骨,足有两寸来阔,中间是十
三片纯钢扇叶,外面锋利如刀,(中间还有十二支较细扇骨)你别以为扇是轻兵
刃,他这扇足有三十六斤,已是一件重兵器了,但在他手中使出,不但灵活无比,
忽而打开,像半轮巨斧,忽而收拢,像一支铁尺。
青衣人一柄长剑纵然攻势凌厉,也不敢和他铁扇硬打硬砸。
两人打到快有七十招左右,依然难分难解,剑扇各有奇招,谁都没有胜得了
谁。
孙风也听到赵雷的一声大喝,他们同是敖湖主座前的八卫中人,自然听得出
赵雷这声大喝,是要施展压箱子本领了。
八卫中人当然每一个人都有一手压箱子的本领。
接着又响起了钱电的一声大喝,孙风岂肯落后于人,右手招扇一指青衣人,
也大喝一声:「你给老子躺下。」
青衣人居然如响斯应,仰面跌了下去。
孙风大笑一声,右手向空一挥,两名趟子手迅疾的抬起青衣人退下。
这三声大喝,虽然赵雷、钱电的喝声在前,但孙风是使暗器的名手,不但扇
骨中藏有飞芒,他身上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就算有几十个人围住了他,依
然可以在举手之间,叫他们躺了下去。这回他使的只是扇骨中三支飞芒而已。是
以还是他比赵雷、钱电占了先。
剩下裴允文和青衣人一对,几乎是棋逢敌手,双剑并举,激战未休。
裴允文经过这一阵工夫的缠斗,已经看出对方使的是「黄山剑法」心中也日
经猜到他是谁,此时眼看赵雷等三人都已得手,口中低低的道:「今晚你们已是
有败无胜之局,万兄此时不走,只怕会走不了了。」
青衣人听得身躯一震,冷然道:「我不姓万。」
突然剑势一紧,着着都是进手招式。
裴允文低道:「兄弟是一番好意,万兄……」
突觉肩头一麻,「当」的一声,长剑被对方震飞。一支雪亮的剑锋当胸刺到。
就在此时,孙风一道人影横空掠到,铁扇「当」的一声。架开对方长剑,身
形未落,左足飞起一脚踢向他右肩。
青衣人急速后退一步。左手抬起。射出一缕尖风,五支飞针袭向孙风胸口。
孙风低头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大笑道:「你这几支绣花针伤得了别人,如何
伤得了你孙爷爷?」
身形未动,只是双足微抬,已从他靴尖射出两支飞芒。
青衣人眼看五支毒针明明打中他胸口,对方竟然行若无事,方自一呆,只觉
双脚膝盖上一麻,再也无力站稳,一下跌倒下去。
这时裴允文也上身摇晃,一下跌倒在地,早有四名趟子手抢上去,拿人的拿
人,救人的救人。
丁盛本来是一人独斗三个黑衣杀手,正好打成平手,林仲达独斗一个黑衣杀
手,还稍稍落了下风,但金和尚和向传忠已经迅快接应上来。
金和尚一支熟铜棍呼的一声朝和林冲达动手的黑衣汉子拦腰就砸。
林仲达来了帮手,精神为之一振,剑势也突然转盛,两人这一联手,转瞬之
间,林仲达已由颓势变成了强势,把那黑衣杀手逼得连连后退,招架不迭。
向传忠外号麻面张飞,手中一抡雁翎刀。嘴里断喝一声,挥刀朝和丁盛动手
的三个黑衣汉子冲了上去。
丁盛力敌三人,虽未落败,要想胜得他们,也并不容易,但麻面张飞这一加
入战团,分去了一个敌人,他长剑挥动,神威奋发,不过七八个照面,剑势开阖,
已把两个黑衣汉子凌厉无前的刀势压了下去。
这时阮传栋、英无双、裴允文三人刚品字形朝阮伯年、陆长荣动手的战圈围
了过去。
赵雷、钱电、孙风三人也同时分头扑到了丁盛和林仲达两处。
不过几招,丁盛一剑劈落了一个黑衣人的右臂,赵雷紧接着一脚把一个黑衣
人踢得飞了起来、等他落到地上,早已动弹不得。
另外和林仲达、金和尚动手的两个黑衣汉子,在孙风欺到之时,也一齐晃着
身子失去了动手之力,被林仲达、金和尚点倒。
至此,四名青衣人和十二名黑衣杀手不过顿饭工夫,业已全数就逮,剩下来
的只有领头的江南分令副令主陆长荣一个人,还在和阮伯年动手。
这时丁盛、林仲达、赵雷等人也纷纷围了上来。站在阶上的杜永双手朝上一
叉,东、南西三面三十六名趟子手同时喝起:「莫要放过了假冒总镖头的贼人!」
三十六个人的声音汇成了一道,这声音可着实惊人已极!
陆长荣独战阮伯年,已感吃力,此时眼看自己带来的人手,业已悉数成擒,
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而且对方高手纷纷围了上来,此时,此地,此情,纵有一等
胆识的人,也难免惊慌失措,挥剑后退。
阮伯年在一干后辈围绕过来之际,他老当益壮,大喝一声,左雕手拍的一声
击在剑脊上,把陆长荣一柄长剑直荡开去,右手一掌直拍过去。
陆长荣但觉一道奇猛掌风直压过来,令人气为之窒,心头暮吃一惊,急急塌
肩敛身,往右闪跃,还是迟了半步,左肩被掌风扫中,肩骨奇痛欲裂,上身晃动,
脚下不禁又后退了两步,但因身后也有敌人,不敢再退,咬紧牙关,站住了椿。
阮伯年一击得干。口中发出洪钟般大笑。左手五指箕张,一个高大人影疾欺
过去。
但就在此时。眼前微风一飒,一道青影如匹练般泻落,拦在面前。
阮伯年爪前人后欺来的人。左手五指凝足了足以裂石碎碑的「鹰爪功」自然
当先接触上了,一时但觉抓在一道柔轫的布帏上一般,抓不实,也冲不过去,心
头方自一怔,急忙刹住身形,定睛看去。
只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天青长衫,生得玉面朱唇,丰神俊朗
的少年书生。于中摇着一柄白玉摺扇。含笑站着。
自己方才这一抓。差不多已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好像只挥了挥衣袖,居然就
接了下去!
阮伯年老眼并未昏花,当然看得出这青衫少年武功之高,比自己高出甚多,
心头虽然暗暗震惊。但目前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未必落败,口中不觉呵呵一笑道:
「江南分令果然还有大援在后。」
青衫书生才一现身。英无双就认出来了,他正是大哥和自己在无为州酒楼上
遇见的葛真吾,他还和大哥结为口盟兄弟。一口一声的叫着「贤弟」哼,原来竞
是江南分令的贼党!
陆长荣这时也已看清来人。这不是来了天大的救星,心头大喜。急忙躬身道:
「属下见过令主。」
葛真吾竟然会是江南分令的令主。那是正主来了。
葛真吝轻轻摇着白玉摺扇,口中哼了一声,连理了没加理睬,只是目光一抬,
望着阮伯年抱抱拳道:「这位大概是鹰爪门的阮老爷子?在下葛真吾……」
阮伯年道:「阁下就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葛真吾道:「不错,在下忝掌江南分令……」
阮伯年怒笑道:「那很好,阁下今晚不用走了。」
葛真吾双眉微微一攒,说道,「阮老爷子一派掌门,火气怎地如此大法?在
下刚从金陵赶来……」
阮伯年大笑道:「这不是来得正好吗,哈哈,今晚只剩下你们令主、副令主
两个了,你们还是束手就缚,还是还想顽抗?」
他因爱婿、爱女均丧命在江南分令贼党中,听到葛真吾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真所谓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仇怒之火,几乎要从眼中冒出来!
这也没锗,江南分令的人,今晚已经悉数就逮,这正副令主自然不能轻易放
过了。
葛真吾听得脸色微变,回头问道:「今晚你带来了多少人?」
陆长荣躬身道:「回令主的话,分令四位剑使和十二名杀手,都已失手被擒
……」
葛真吾脸有怒容,沉声道:「今晚的行动,是你的主意?」
陆长荣身上栗震,躬身道:「令主未来以前,一直由属下执行,东海镖局复
业,就声言要向本令寻仇,属下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葛真吾哼道:「你不等本座来了,擅作主张,现在全军尽覆,你还有何说?」
陆长荣俯首道:「属下该死……」
葛真吾没待他说完,口中哼了一声,又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爷子,葛
某奉派前来,初抵江南,正好金陵有事,听到敝令和贵局起了冲突,才特地由金
陵赶来,双方如有误会,可以善了,不可再有意气之争,在下……」
阮伯年大笑道:「江南分令一再在江南捣乱;杀害东海镖局闻天声夫妇于前,
又一再寻衅于后,残杀老夫门下弟子,咱们和江南分令仇深似海,就凭你这几句
话,能解得开这份血仇吗?自债血还,江湖道上,胜者为强,阁下不用多说,说
了也是白说,你们二人,愿意束手就缚,还是要动手试试?」
丁盛也因江南分令曾向太湖寻衅,接口道:「不错,江南分令只是个武林败
类,老爷子不用和他们多费唇舌了。」
裴允文当然也有同感,江南分令在爹身上下毒,挟天子以令诸候,今晚如能
把两人擒下,江南分令岂不一网成擒,天下太平了?这就接着道:「阁下自称初
来江南,那就把陆长荣留下好了。」
林仲达道,「他假冒大师兄,大师兄可能落在他们手中,这两人是江南分令
正副令主,一个也放走不得。」
大家同仇敌汽,在三人(阮伯年和葛真吾、陆长荣)四周围成了一圈,纷纷
发言。
葛真吾亮若寒星的目光,朝众人身上瞥过,只是不见楚贤弟,心中暗暗纳罕,
忖道:「楚贤弟哪里去了?」
他刚从金陵赶来,当然不知道楚玉祥赴约之事。
接着发出一声清笑,徐徐点头道:「阮老爷子既然要在下试试,诸君又口口
声声要留下在下二人,看来今晚似无转圜的余地了,这虽非在下来时的初意;但
在下身为江南分令令主,如果不向诸位领教一二,江南分令岂不毁于一旦?只是
在下想请问老爷子,愿不愿意和在下赌上一赌?」
他不但人生得俊俏,而且说话也一直温文有礼,不卑不亢,极为蕴藉。
阮伯年心中也不禁暗暗感叹,江南分令分明是一个邪恶组合,却有这样一个
出色的人才。一面问道:「阁下要如何赌法?」
葛真吾手摇摺扇,微微一笑道:「诸位不是口口声声要把在下一起拿下吗?
那就这样好了,不论那一位,只要胜得在下手中摺扇,在下和副令主自当束手就
缚,听凭处置,如若被在下所制,在下也可以立时解开他穴道,不过阮老爷子就
得立时放出江南分令四位剑使中的一个,这样赌法,不知老爷子以为如何?」
他制住一个人,自己这边也放一个人,这比法自然极为公允,为他所制,岂
不就是给他逮住一个了?
阮伯年虽然看出此人武功极高,但不知他武功高到如何程度,心中不禁感到
犹豫,目光不觉朝丁盛看去。
丁盛当然也看得出,这姓葛的气宇不凡,方才泻落之时,就硬接了阮老爷子
一爪,阮老爷子在这一爪上,至少用了七八成力道,对方只是挥了挥衣袖,就硬
接下去。
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这边也有不少高手,岂能示弱?这就
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爷子,葛朋友既然划下道来,胜负各占一半,这办法
不失公允,咱们不妨答应他,在下也想先出去会会他呢!」
赵雷闪身而出,抱拳道:「你是咱们的总指挥,岂可主帅先出,还是让属下
先去会会他再说。」
葛真吾含笑道:「这位老哥也未免太性急了,阮老爷子还没有答覆呢!」
阮伯年道:「好,老夫同意了。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
赵雷抱拳道:「属下现在可以出去了?」
丁盛知道赵雷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有他先出场,正好看看对方武功路数,
这就点头道:「好,你去会会他也好,不过要小心些!」
赵雷道:「属下省得。」
举步走上,他腰插双锏,并未取出,只是抱抱拳道:「阁下要如何比法,拳
掌还是兵刃?」
葛真吾看他一眼,微笑道:「在下方才说过,不论那一位出场,只要胜得过
在下手中摺扇,在下二人就悉凭处置,在下手中这柄摺扇,就是在下的兵刃了,
但在下还有一只左手空着,可以使拳,也可以使掌、使指,使时,阁下既然身佩
双锏,自然以使锏为宜,如果腾得出手来,月样可以使拳、使掌、使指,使时,
这就是说,咱们动上了手,兵刃拳掌都可以使,似乎不用限定使那一种了。」
赵雷大笑道:「好,咱们就这么办」双手一抬,取下双锏,交叉当胸,昂首
道:「阁下可以出手了。」
葛真吾朝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和入动手,从不抢先发招,何况是贵局中人
口发大言,要把在下留下,在下只应战而已,强宾不压主,阁下只管发招,在下
还不至于措手不及,阁下请吧!」
他虽是含笑说话,右手依然在胸前轻摇着白玉摺扇,丝毫没有戒备之状,当
然也丝毫没把赵雷放在眼里了。
赵雷是敖湖主八卫之首,右手长锏一指,口中喝道:「阁下小心……」
「了」字未出,身形一晃而前,右锏倏然朝前刺出,右锏未到,身形突然右
旋,左铜疾如电闪,横击敌腰。
他当然也看得出对方一身所学,极不含糊,是以双锏出手,以快为主,一左
一右虽有先后,但也只有一线之分,等于是纵横交击,一闪而至,出手就极为辛
辣,使人不知所措。
葛真吾在他右锏向前刺出之际,依然手摇摺扇,不避不架,但等到赵雷右锏
快要刺上之际,他右足举步跨上,也正好赵雷旋身横扫左锏、葛真吾在他左铜横
扫之际,又缓缓转过身来,这一下,正好两人互换了一个位子,而且葛真吾已经
到了他身后,只是并未出手。
赵雷双锏纵横交击,等到攻到,对方人影已杏,心头不禁葛然一惊,急急身
向旁跃,再转身看去,葛真吾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手摇摺扇,神态安详的望着
自己,含笑道:「第一招上,在下是照例不出手的,阁下不用慌张。」
这真把赵雷激得气怒交迸,但他究是敖湖主的八卫之首,立即沉下气来,心
想:「这第一招上,自己双锏齐出,又旋身、又横扫,人家却只是安详的跨上一
步,转了个身而已,光从这一点看来,他就比自己高明多了。」
心念转动,口中大笑一声道:「那么现在是第二招了,阁下可以出手了。」
人随声发,右足疾跨出一步,双锏疾发,使了一记「金剪截蛟」这回他是看
准了才发的,当真双锏电射,交叉而至,任何人应无所遁形,任你躲闪,也闪不
出双锏交攻的范围。
那知就在他双锏攻到之时,只听葛真吾的声音说道:「阁下小心了,在下要
还击了。」
话声堪堪人耳,葛直吾在当胸扇着的白玉摺扇,忽然收拢,右手执扇,朝前
面轻轻一摆,扇头向左右点出,正好点在赵雷攻去的双铜之上,但听「叮」「叮」
两声,双锏立被他玉扇拨开,左手振腕一指朝赵雷右肩点出。
赵雷只觉双腕一震,两支长锏的攻势,已被拨开,在前招已破,后招未出之
际,门户已经大开,要待变招已嫌不及,但觉右肩一麻,半边身躯已是动弹不得,
心知要糟!
葛真吾已经面含微笑,站在自己面前,右手白玉摺扇敲落,连点了他三处穴
道,说道:「阁下稍安勿躁,在下和阮老爷子说一句话,自会解开你穴道的。」
赵雷在第二招上,便被人家制住了,不,在葛真吾来说,不过是第一招而已,
这下直看得众人莫不耸然动容!
葛真吾已转过身来,朝阮伯年双手一拱,说道:「阮老爷子看到了,第一阵
在下侥幸获胜,获胜是不是可以释放敝令四剑使中的一个呢?」
话声一落,举袖一拂,解开了赵雷被制的穴道,抬手道:「阁下请退。」
赵雷没有作声,抱着双锏含愤退下。
这是双方约定了的,阮伯年良无话说,朝杜永抬手道:「放他们一个。」
杜永只得命趟子手上个青衣人中,释放一个,由阮传栋解开了他身上穴道。
那青衣人举步走出。
陆长荣道:「剑使快来见过令主。」
青衣人敢情还是第一次见到令主,慌忙抱拳道:「属下见过令主。」
葛真吾含笑点头,摆了下手,青衣人退到陆长荣身边。
葛真吾含笑问道:「还有那一位赐教吗?」
钱电、孙风两人同时向丁盛讨令,说道:「属下去会会他。」
钱电回头朝孙风道:「你等一等,这一场该由我出场才对。」
孙风笑道:「你没看他使的是摺扇吗,老孙使的也是扇子,见物心喜,你该
让我出场才是。」
丁盛还没开口,葛真吾已经含笑道:「不妨事,两位也不用争了,既然有意
下场,就一起来吧!」
他说得还算客气,但听到两人耳中,却大大的不是味儿。
丁盛听他口气如此托大,但事实却也如此,赵雷在他手下,不过一个照面,
就被制住,钱电、孙风的武功,不会超过赵雷,那么由他两人同上,岂不比二人
上去,较有把握,何况孙风精擅暗器,出其不意,也正是制胜之道。
心念闪电一转,就接着笑道:「葛朋友既然要你们两个一起同上,你们也不
妨联手合击,去试他几招。」
一面又以「传音入密」朝孙风说道:「记住,第二招上,就可以使暗器了,
只要能把他制住就好,不用和他讲什么江湖过节。」
孙风朝他暗暗点了下头。
钱电道:「属下遵命。」
两人并肩下场。钱电双手提着一对流星槌,孙风往右走开几步,才豁的一声
打开了他三尺长的铁骨摺扇,那简直有半张圆桌的大小。
钱电开口道:「是阁下要咱们两人下场的,咱们两人联手,由阁下先发招好
了。」
葛真吾微笑道:「在下就是和十个人动手,也从不抢先发招,二位只管出手。」
孙风准备使用暗器,但话却不得不说在前头,否则胜了他就不会承认,说什
么咱们说好了比试拳掌兵刃,并没有说交手之时,可以使用暗器,总得先把话套
住他才行!
这就摇着半张圆桌大的扇面。说道:「咱们这场比划是不是有什么使什么,
不受任何限制?」
葛真吾含笑「不错,既是下场比划,就该各尽其能,你擅长什么,就使什么,
当然不能加以限制。」
孙风心想:「好小于,你口夸得越大越好,待会就会教你后悔不迭,话说得
太满了哩!」
一面点头道:「好,在下总得把话说得清楚了。」
回头朝钱电道:「钱老二,咱们上呀!」
钱电应了声:「好!」
双手一放,两枚流星槌宛如二龙抢珠,电射而出。
孙风同时右手一翻、铁扇如半轮巨斧,划起了一道凌厉劲风,朝葛真吾右侧
攻到。
两人这一发动,当真有如风雪迸发,挟雷霆万钩之势,比之方才赵雷一个人
声势就大得多了。
葛真吾手上只是一柄名贵的摺扇,白玉为骨,和普通摺扇一样,全长不过八
寸左右,根本不是什么兵刃,如果和钱电的流星槌,孙风的铁扇相撞,不被砸得
粉碎才怪。
葛真吾在第一招上果然没有出手,他身如行云,只稍微一偏,便从三件兵刃
中间侧身而出。
钱电,孙风方才看到过他和赵雷动手情形,一招出手,第二招就紧接着使出。
钱电双槌陡回,一长一短追击而至,短槌击向葛真吾后面,长槌呼的一声超
过葛真吾闪出的身子,才一抖铁链,流星槌一昂回头,正好朝葛真吾迎面击到。
孙风却身子一矮,半轮匹斧般的扇面横扫葛真吾下盘双膝,就在他身形一矮
之际,左手抬处,一蓬「袖底飞芒」无产无息朝他胸口激射过去。
葛真吾身形倏转,这一转,钱电本来分袭前胸,后心一长一短两枚流星槌,
就在左右两边了,只见他右手疾发,白玉摺扇轻轻向左右一拨,扇面闪电般一圈,
就朝孙风横扫过来的铁扇覆了下去。
原来他摺扇这一圈已把孙风射出的一蓬「袖底飞芒」圈下扇下,再朝铁扇合
下。孙风这柄铁扇足有三尺长,打开来就有半张圆桌面的大小,葛真吾只是一把
白玉摺扇,仅有八寸半长,但这一覆盖而下,就把孙风的铁扇压得直往下沉。
孙风自然不肯服输,立即运起全力往上抬起。
葛真吾白玉摺扇突然一收。孙风正在用力,一旦压力骤失,一个人上身一仰,
几乎往后倾跌。葛真吾摺扇随手点落,一下就敲在他「华盖穴」上砰的一声,往
下跌坐下去。
再说钱电一长一短两枚流星槌经葛真吾摺扇轻点,他来势原极沉猛,这回被
人家以四两拨干斤,惜力打力,两枚流星槌一左一右呼呼两声,一齐往后激飞出
去。要知这这两枚流星槌中间系着一条八尺长的铁链,这下一齐往后飞出,力道
奇猛,一时无法收转,中间一条铁链,就拦住在他胸口,把他一个人也带着往后
连退。
葛真吾一扇敲在孙风的「华盖穴」上,立即身形一晃,就已到了钱电的身前,
此时钱电刚退下两步,脚下堪堪站住,双腕运动,才收回往后激飞的两枚流星槌,
葛真吾已到了他面前,含笑道:「阁下也坐下来吧!」
摺扇轻敲,同样落在他「华盖穴」上。
钱电手上空有两枚流星槌,竟然来不及出手,眼睁睁的看着他摺扇敲在自己
「华盖穴」上,跟着孙风之后,砰然一声跌坐下去。
葛真吾依然只有一招,就制住了钱电、孙风两名高手,而且出手神速,身法
美妙,举手投足,从容不迫,不失他潇洒风度,直看得在场群雄莫不目瞪口呆,
如果他不是敌人,大家全会报以热烈的掌声。
陆长荣和青衣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令主出手,也同样看得睁大双目,流露出由
衷的钦佩之色。
葛真吾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才走近两人身边,左手衣袖依
次拂了两拂,解开两人穴道:「二位请回吧!」
一面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爷子,再请释放两名敝属了。」
阮伯年自无话说,示意杜永放人,杜永又要趟子手释放两个青衣人。
丁盛大笑一声,举步走出,说道:「葛朋友果然高明,在下来领教……」
他话声未落,英无双已经一闪而出,抢到前面,才转过身来,说道:「丁大
哥,这回该轮到我了。」
丁盛知她武功高过自己,但自己已经说出口来了,这就含笑道:「你也要和
丁大哥抢吗?」
英无双道:「这位葛朋友,曾和大哥在酒楼相遇,还称兄道弟,谈得十分投
契,不料他会是江南分令的贼人,我自然要去会会他了。」
丁盛从没听楚玉祥说起过,闻言一怔,问道:「原来你们却是熟人?」
英无双笑道:「是啊,我还叫过他葛大哥呢,你说气不气人?所以这场丁大
哥该让给我才行。」
丁盛道:「好、好,我让给你,但你可得小心!」
英无双道:「我知道。」
一手按着青霓剑,举步走上,双眉一挑,冷冷的道:「姓葛的,你还认不认
识我?」
葛真吾脸上流露出亲切的笑容,说道:「你是我三弟,愚兄如何不识?」
「谁是你三弟?」
英无双冷哼一声道:「当时你和我们结为口盟兄弟,我和大哥都瞎了眼睛,
把贼人认作了好人,这种结盟兑弟,不结也罢!」
葛真吾依然含笑道:「三弟,这话可不对了,我们结义金兰,古人说得好,
兄弟如手足,既然结为兄弟,岂可说不结也罢?」
英无双气道:「你这种人,还有什么义气,大哥的义父母旱被你们江南分令
害死的,你明明是大哥的仇人,还花言巧语,要和大哥结为盟兄弟,现在你狐狸
尾巴露出来了,对不,你既然是大哥的结义大哥,今晚为什么还要率了大批贼人
来挑东海镖局,好了,我们不用多说,你已经连胜三仗,我们也依约释放了三个
贼人,现在我们手底下见见真章,你败了,是不是你们五个人一起留下?」
她在一气之下,说话就像连珠一般,说得又快又急,不容人置椽。
葛真吾道:「愚兄今晚是从金陵赶来,原想……」
英无双骼的一声掣出青霓剑,叱道:「不用说啦,你自以为武功了得,我们
就在兵刃上较量较量,先分个胜负再说不迟,你不是不肯先发招吗,那我就不客
气了,看剑!」
身形一偏,左手剑诀斜划,长剑陡然朝前刺出。
这一剑看去笔直刺出。好以毫无变化,但变化就在别人看来毫无变化之中。
这是绿袍神君自创的一十三剑,玄奥之处,岂是一般入所能看得出来?
葛真吾看得不禁一怔,暗道:「三弟这一剑果然极为高明!」
他武功极高,自可看出英无双仅此一剑,变化精微,极非普通剑法,急忙身
形疾闪,日中笑道:「三弟既然一定要和愚兄动手,愚兄接你几招就是了。」
口中说着,他身形明明已经闪出。但还是接连闪动,连换了三个方位。才脱
出英无双一剑之外,心中更是惊奇,暗自付道:「他使的会是什么剑法?自己若
非连换三次身法,竟然会躲不开他的一剑!」
这是因为他本身武功高强。才看出英无双这一剑的变化神妙,也正因英无双
剑势神奇,他才极审慎的接连换了三次身法。
其实英无双对十三式剑法。现在虽然已经练熟,但精微变化,一时之间还是
无法完全领悟得出来。
所以古人有「十年练剑」这句话。有些人浸淫剑术,练剑数十年不懈,才能
臻于上乘境界。
英无双对十三剑式法,已经练得极熟,那只是练熟而已。当然还谈不到精和
纯,但熟就能生巧,所以有时候她也会偶而触发灵机,自然而然的从挥洒之际,
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突出奇招。(工夫到了精纯,生出来的变化,自己都能先了解
的,她是自己不知道突然顺着剑势使出来的)闲言表过,却说她一剑出手,第二
招就紧接着出手,剑势乍发,第二招就比第一招的气势强得多了,一道青虹,倏
然扩张,如扇面般展开,也像席卷而出,寒芒飞洒,令人莫辨虚实。
葛真吾愈看愈奇,三弟这两式剑法,别说武林中从未见过,剑势所指,简直
无迹可求,当下也只好豁的一声,展开白玉摺扇,身随扇走,划起一片晶莹扇光!
不,一道晶莹白光从他身边缭绕而起,身形闪动,一道白光就随着他移动。
英无双剑招连绵出手,剑势自然也连绵不断,剑招一经展开,身法当然也随
着活开,这一来,双方观战的人但见青光夭矫,漫天飞舞。
葛真吾对他这套剑法,既无从破解,只好随机应变,闪避她的锋镝。
当然在临场经验和真实武功上,他要胜过英无双甚多,破解既然不能,闪避
自可有余。
因此你进我退,你左我右,两条人影满场游走,不闻一丝兵刃击撞之声。真
要兵刃交击的话,英无双手中是一柄斩金截玉的利器,葛真吾一柄白玉扇非被削
断不可。
两人身法都快,时间稍长,大家从眼光掠乱的人影,渐渐已分不清楚,所能
看到的也只是一青一白两道忽即忽事的光影而已!
阮伯年等人方才眼看葛真吾接连以一招制敌,心中暗暗耽心镖局中只怕没有
能接得住他十招的人,但此刻英无双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
英无双的剑法竟会有如此高明!
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一阵工夫,葛真吾简直没法还手,只是不住的闪避。
这一点,只有坐在远处屋脊上的西门大娘看得出来,她一张马脸上不禁绽出
了笑容,暗自忖道:「这丫头使的大概就是神君的十三剑了,唉,普天之下,也
只有神君才能创出这等精博的剑招来,就是自己出手,只怕也化解不了呢!」
两人打到十数招以外,葛真吾已经渐渐稳定下来。
原来他先前看英无双使出第一招的时候。发现剑招变化精粤,自己不但无法
破解,根本连躲闪剑势都异常困难,英无双递出一剑,他至少要连换几次身法,
才能避得开,因为对方剑尖所指,几乎没有你闪避的机会,随时都可能出你不意,
刺中要害。
但和英无双周旋了这十几招之后,才发现他原来只是初学乍练,对这套博大
精深的剑法许多奇奥变化,还不能完全领悟,只是随着剑法一招招的搬演出来而
已!
那么自己方才战战兢兢的提防,岂不是多余的了?
但尽管英无双只是在搬演剑法,缺乏变化,但这套剑法的本身,根本就无懈
可击,无招可破。
因此葛真吾虽然没有方才那样战战兢兢的提防,在形势上稍可稳定下来,但
凭他所学,还是闪避较多,无从还手。
但另一难题,却又随着来了,那是因为英无双练的乃是「九阴神功」她虽然
还只有三成火候,「九阴神功」可是所有旁门阴功中最厉害的一种功夫,练成
「九阴神功」的人,举手投足;就可以制人于死地。
英无双火候纵然尚浅,但她一身真气,随着她剑招源源不绝的出手,「九阴
真气」咆随着逐渐布满剑身。
葛真吾因为看出她手中是一柄利剑,白玉摺扇不敢和她接触,才没吃上大亏。
可是十数招下来,从英无双剑上划出来的「九阴真气」至阴至寒之气却在逐
渐弥漫开来,一丈方圆,空气愈来愈冷!
葛真吾先则还不觉得如何,时间稍久,渐渐感到不对,就像身上没穿衣服一
般,寒砭肌骨!
老实说,他对英无双的剑法,因为还无法揣摩精微,尚有趋避回旋之地,但
对这般澈骨奇寒的阴气,纵然功力深厚,也冷得他难以忍受。
这样勉强又打了七八个照面,葛真吾忍不住打了一个冷噤,但觉寒气突然透
体而入,脚下一个踉跄,「嗒」的一声,手中白玉摺扇已被英无双剑光撩过,削
为两截!
英无双一记得手,那肯放过机会,左手一掌随着击出。
这一掌,才是真真实实的「九阴神功」了,一掌出手,至阴至寒之气随着大
盛!
葛真吾心头清楚,白玉摺扇被削,已知不妙,急急旋身而出,向左飞闪出数
步之外,虽然没被掌风击中,但他方才一个冷噤,阴寒之气已经侵入体内,只是
勉强提气跃开的,人虽闪出,但却上身摇晃,已是站立不稳,摇摇欲倒!
赵雷、钱电、孙风三人方才吃了他的大亏,眼看机不可失,三人不约而同窜
出身去。
陆长荣和三个青衣人看得大惊,其中只有陆长荣一人手中有剑,(三个青衣
人是刚才释放出去的,随身兵刃当然不会发还)陆长荣长剑一摆,和三个青衣人
一起抢出!
就在双方的人同时抢出之际,突然一道人影宛如从天而降,一把挟起葛真吾,
左手一掌朝赵雷等三人横扫过来。
赵雷等三人几乎连对方入影都没看清,但觉一道奇猛的掌风,像狂澜般卷涌
而来。三人武功原本不弱,急忙举掌迎山。
但听「蓬」的一声大震,三个人就被震得脚跟离地,登登的连退了七八步之
多!
那人挟起葛真吾、震退赵雷等三人,立即双脚一顿,凌空飞起。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呷呷尖笑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还不给老婆子留下?」
话声入耳,但听半空中发出一声裂帛似的大震,同时有两道人影从大天井上
空飞堕下来,落到地上。两人相距八尺,对面站停。
从那人挟起葛真吾,震退赵雷等三人,天井四周围着的许多人,包括站在阶
上的阮伯年在内,几乎没有一个人看清此人面貌身形,直到此时,大天井上飞落
两条人影,对面站定下来,大家才看清楚。
这挟起葛真吾凌空飞起的人,他左手还挟着双目紧闭的葛真吾,此人竟是一
个身穿长仅及膝半截黄衫,一头花白长发的驼背老头,生得一张黄蜡脸,浓眉如
帚,也已花白,两目圆睁,精芒如电。
他对面是一个高头大马,脸长如驴的老妇人,花白头发,黑绒包头,中间镶
了一块祖母绿雕刻的佛像,虽是一身青布衣褂,但头上却戴了不少金镶银嵌珠宝
首饰,连她一双足有一尺长的绣花鞋上,也缀了两颗比黄豆还大的珍珠,看去活
像一个乡下老太婆。
她正是英无双的师傅厉山双凶中的西门大娘。
黄衫驼背老头双目炯炯一霎不霎的盯着西门大娘,口中嘿然道:「老夫想不
到会在这里遇上西门大娘,你是东海镖局的人?」
西门大娘呷呷笑道:「老娘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你祁连铁驼,难道你是江
南分令的人?」
「祁连铁驼」四字听到阮伯年耳中,心头不期猛然一震!
所有在场的人中,大概除了阮伯年,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祁连铁驼了。那
是祁连铁驼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三十年前,祁连铁驼的万儿,可响亮得
很!
据说祁连铁驼原是祁连山下的一个弃婴,从小就生成驼背,也到处流浪,形
同乞儿,后来八室寺的一个香火和尚要他在厨房里当一名小厮,他这一身武功就
是这个香火和尚传给他的。
他初入中原,听说江湖上有九大门派之称,武当、少林当冠冕群伦,他居然
找上了少林、武当去,声言要和他们较技,少林、武当的人,当然不会和他动手,
但他却老实不客气出手了,据说连伤了少林寺七个值日弟子,在武当山也同样连
伤了南岩观三个门人,才扬长下山。
从此声名大噪,江湖上就称他铁驼,后来因他出身祁连山,就连着叫他祁连
铁驼。
大概他从小是孤儿的关系,生性孤僻,从他进入中原开始,就和九大门派作
对,成为黑道中的巨孽,直到三十年前无故失踪,江湖上还谣传着他是死在九大
门派手下的,如今证实这谣传的不确了。
祁连铁驼飞落之时,陆长荣和三个青衣人早已乘机飞身而起,越墙逃走。
现在上来的只有祁连铁驼一人,他目露凶芒,注视着西门大娘,厉声道:
「老夫是不是江南分令的人,你管得着吗?」
西门大娘道:「你只要把人留下,老婆子才不管你是什么令的人呢!」
祁连铁驼道:「老夫为什么要把人放下?」
西门大娘道:「气因为这里是东海镖局。」
祁连铁驼道:「老夫不把人留下呢?」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那你就留下来,不用走了。」
祁连铁驼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大笑,说道:「老夫和你夫妇总算有过数
面之缘,也可算是熟人,老夫并非惧惮你西门大娘。」
西门大娘道:「老婆子也并没有把你祁连铁驼放在眼里,你要走,就得先过
了老婆子这一关。」
祁连铁驼怒笑一声:「好!那你就接老夫一掌!」
右掌一抡,迎而拍来。
西门大娘也喝了声:「好!」
右手化爪。迎接出去。两人中间登时响起裂帛般一声大震!
西门大娘右手未收。左手五指如钧,又疾快的朝祁连铁驼抓去。
祁连铁驼左手挟着一个人,只有一只右手可以应敌,他右手一收即发,又朝
前拍来。
西门大娘没让他有回手的机会,左爪出手,右爪又紧接着抓出,右爪甫出,
左爪又抓了过去,她双手交替,此去彼来,快速已极!
这时所有的人都已退出老远,远望过去,西门大娘真像一头立起的母豹,身
上好像多出了七八条手爪,来去如风,发爪如雾,令人看不清她到底那一爪先发,
那一爪后发?
祁连铁驼怕手中的葛真吾受到波及,身形微侧,只有一手发掌,但为了应付
西门大娘轮流攻来的双爪,他右手就要伸缩得极快,才能记记把对方的双爪接住。
这当然是十分吃力之事,但他功力深厚,一时虽被西门大娘抢得了先机,右
手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把西门大娘攻出的双爪,一一接了下来。
这一阵工夫,大天井上接连着响起连珠般砰砰之声,数丈方圆,尽是呼啸劲
气,声势惊人已极!
西门大娘一口气攻出四十九记「九阴爪」也就是说两人接连不断硬接了四十
九记,西门大娘这一阵工夫,已经感到气喘心跳,内力不继,攻势不得不缓下来。
祁连铁驼睁大了两眼,口中发出淋琳之声,乘西门大娘爪势稍顿之际,口中
焦雷般大喝一声,身形突然一欺而上,举起蒲扇般手掌,当头击来。
一道凌厉掌风,宛如黄河天来,疾卷过来。这一掌是他含怒出手,运集了全
身功力的一击,势道之猛,无与伦比!
西门大娘和他硬打了四十九记,自知内力比对方要逊上一筹,但她是个要面
子的人,在这许多人面前,岂肯不接?口中发出一声厉笑,双爪当胸,平推而出。
两股奇猛的内力撞在一起,大天井上发出震天动地的蓬然大震!
这一掌上,就显示出双方的功力强弱来了!
祁连铁驼只是上身晃动,后退了一步。西门大娘却登登的连退了三步,胸口
起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祁连铁驼双目圆睁,怪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那就再接老夫一掌!」
举步跨上,右掌一翻,又朝前劈了过来。
英无双看得大吃一惊,一声清叱,身形倏然飘飞而起,迎着祁连铁驼双手朝
前拂出。
西门大娘睹状大惊,急争喝道:「无双,不可硬接,快退下来。」
身形跟着欺上,双掌凌空朝那连铁驼拍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是快,英无双拂出双手,突觉一双强大无比的潜力撞上身
子,一个人身不由己的飞了起来,像腾云架雾一般,倒飞回去。
祁连铁驼同样感到一道奇寒澈骨的阴气透过自己掌力,涌到身前,这一惊非
同小可,口中不觉咦了一声:「九阴神功!」
就在此时,西门大娘双手推出的一团劲气也正好涌到,祁连铁驼赶紧双足一
点,腾空激射而去。
西门大娘心急徒儿安危,那有时间去追祁连铁驼?急急回过身去。
英无双被震得倒飞回来,所幸丁盛见机得快。急忙纵身跃起,一把接住她的
身子,但因祁连铁驼掌力未消,人是接住了,落到地上,还被余力推得登登的后
退了三四步,才行站稳。
西门大娘已经一下落到他身边,问道:「无双怎么了?」
丁盛堪堪站稳,也不知道她是否负伤,说道:「晚辈不知道。」
西门大娘低头看去,只见英无双双目紧闭,似是闭过气去,心头一急,急忙
伸手连拍她几处穴道,口中喊道:「无双,你醒一醒,无双……」
英无双依然双目紧闭,一声不作,并未醒来。
西门大娘急得手足无措,双手只是在英无双身上几处大穴上揉着,说道:
「这杀千刀的祁连铁驼,无双准是被他掌力震伤了内腑,这……怎么办,老不死
又去了这许多工夫,还没回来,真急死人!」
这时大家都已围了上来,阮怕年道:「老嫂子,还是先让东方小兄弟躺下来,
兄弟听说玉祥身边有全真教的救伤丹,玉祥去了一会,大概也快要回来了。」
西门大娘从丁盛手中接过英无双,恨恨的道:「这祁连老贼,总有一天,老
娘会找你算帐。」
镇江著名的四寺(招隐、竹林、鹤林、幽栖)都在南郊,南郊风景最好,真
像一幅图画,宋朝大画家米芾一生绘画的作风,就是受了镇江南郊山色的影响。
南郊山岭环抱,林木清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招隐寺,为六朝隐士戴颗「双
柑斗酒听黄鹤」的遗址。
今晚,这景物清幽的招隐寺前,却有一个江湖上的约会,很可能刀光剑影,
有一场很激烈的拼搏。
现在,楚玉祥单人双剑已经飘然行来。
离招隐寺不远的一片山坡前面,也有一个身佩长剑的人负手而立,他像是等
人,但等看到来的是楚玉祥,他身躯忽然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很快就迎了上来,
拱手道:「陆总镖头怎么不来赴约呢?」
楚玉祥目光一抬,看到等候自己的人果然是假冒大师兄的人,这就冷冷的道:
「在下是代替大师兄前来赴约的。」
陆长荣一直走到离楚玉祥身前很近,才低声道:「果然是你来了,今晚只是
个骗局……」
楚玉祥一怔,望着他问道:「你……」
陆长荣道:「我是梁慧君,你总该相信了吧?」
接着压低声音说道:「我是奉命假扮陆长荣的,今晚他们有意把你引来,去
偷袭镖局的。」
楚玉祥道:「
谢谢你,镖局已有准备。「
梁慧君锵的一击掣出剑来,喝道:「楚玉祥,你拔剑。」
一面朝他暗暗使了一个眼色,这是示意他赶快和她动手。
楚玉祥大笑道:「你假冒我大师兄,在下正要把你逮住了,看看你究竟是谁?」
随后掣出剑来。
梁慧君喝了声:「那就接招!」
刷的一剑刺了过来。
她可一点也不假,这一剑使得极为凌厉。
楚玉祥当然不在乎她剑招凌厉,他可以猜想得到林中一定隐伏有人,因此长
剑一领,侧身欺进,反击过去。
两人这一动上手,先前几剑确实打得十分认真,但在两人接近之际,梁慧君
从他身边缓缓转过,低声道:「待回我发出口哨,就会有四个杀手闪出,那时你
要以最快手法制住我,再逼问你大师兄的下落。」
话声一落,人已轻灵转出,反手一喧削了过来。
楚玉祥长剑连挥,刷刷几剑,连环击出,刹那间剑光愈来愈盛,把梁慧君一
个人圈入在一大片剑影之中。
梁慧君人虽陷在一片剑光之中。但却丝毫不用自己去化解,飞洒的剑锋根本
还在身外一尺光景,一点也没有危险,心中暗暗惊讶,这一场虽是假戏,但楚玉
祥功力似乎又精进了许多。
她也在此时撮口发出一声口哨!
左右两边林中立时飞射出四道人影,这四名杀手,果然十分了得,人还没扑
到,四柄厚背扑刀已在空中出手,四道匹练的刀光,分作四个方向朝中间劈落!
这一招当真狠辣无比,敢情是他们早已演习过几遍,算准位置埋伏的,不发
则已,一发就准备一刀克敌,任你武功再高,也无法化解得开。
楚玉祥原先本无伤人之心,但看对方刀势如此凌厉,不由得激起心头怒火,
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身形忽然腾空而起,寒螭剑随手挥出一道晶莹白光,盘空一
匝。
但听一阵呛呛剑鸣,和四声惨曝同时响起,血雨飞洒,四名杀手同时被劈作
了两段跌落地上。
楚玉祥飘落地上,手持长剑,忽然一声不作,怔立当场。
梁慧君自然知道今晚派到这里来的四名杀手,乃是江南分令四组杀手中身手
最高的四个,楚玉祥居然只有一招就把他们杀了,这份功力,真是她做梦也想不
到的事。
此时看他手持长剑,站着发怔,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把他们四
个都杀了?」
楚玉祥听得如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道:「在下把他们都杀了?」
梁慧君一指地上四个杀手的尸体,说道:「他们四个难道不是你杀的?」
楚玉祥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一剑!」
原来方才楚玉祥在无意之中挥出一剑,心中原是毫无招式,但却觉得自己对
这招剑法又极为纯熟,事后才想起那就是祖师父说的无招无式的一剑,一时不由
得对那四句口诀豁然贯通。
东方第一剑——这就是无招无式,纯出自然的东方第一剑!
梁慧君眨着一双俏眼,说道:「你说什么?」
楚玉祥道:「这是在下一直没有想通的一招剑法,方才无意中使了出来。」
梁慧君朝他嫣然一笑道:「你从前没有领悟的一招剑法?这是什么剑法,竟
有这般厉害?」
楚玉祥道,「东方第一剑。」
「东方第一剑。好大的口气,唔,这招剑法确实凌厉无比,我只看到白光一
圈。」
梁慧君轻啊一声道:「我该恭喜你了。」
楚玉祥忽然啊了一声,好像想起什么来了。望着梁慧君问道:「姑娘仔细想
想,方才在下若是按不下这四个人的一刀。在下会有什么后果?」
梁慧君道:「这是他们四人今天下午就在这里演练了很久,每一个方位,都
算得极准。你接不下来,那就……所以我要你以极快的手法把我制住咯!」
楚玉祥摇头道:「我制住你没用。他们这一刀,易发难收,只要在下接不来,
只怕连姑娘也……」
「他们……」
梁慧君听得脸色大变,点头道:「副令主果然想杀我灭口……好个恶毒的人!」
楚玉祥心里惦记着大师兄,问道:「方才姑娘要我制住你,问大师兄的下落,
大师兄是不是落在你们手中?」
梁慧君咬着牙齿,气鼓鼓的哼了一声道:「你附耳过来。」
楚玉祥依言附耳过去。
梁慧君在他耳边,吹气如兰,低低的说了几句。
楚玉祥听得怒笑道:「这厮果然狡猾得很,好,梁姑娘,我们快走。」
梁慧君道:「那你该先点了我穴道才是。」
楚玉祥道:「姑娘垂着双手就是了,何用真的点你穴道?」
梁慧君甜甜一笑道:「那就走吧,不过这样一来,我可回下去了,东海镖局
肯收留我吗?」
楚玉祥道:「姑娘肯弃暗投明,东海镖局自表欢迎。」
梁慧君心里踏实了,就没再作声,一路走在前面领路。没有多久,又来到了
石马庙。
这里楚玉祥前天才来过,当然极熟,两人纵上墙头,翻房越脊,一脚来至第
三进,才飞身落地。
就在两人飞落天井之际,两边走廊上突然闪出四个黑衣持刀汉于,迅快的围
了上来。
楚玉祥长剑一举,一下搁在梁慧君的肩头上,喝道:「你们谁敢动一动,在
下就杀了你们副令主。」
梁慧君其实不是副令主,但他改扮了陆长荣,就是副令主了。
梁慧君垂着双手,喝道:「你们退下去。」
四个黑衣汉子闻言只得往后退下。
楚玉祥喝道:「进去。」
梁慧君只得走在前面,领着楚玉祥进入左厢。
楚玉祥目光一注,喝道:「我大师兄人呢?」
房中除了一张床,被褥招叠整齐,那有人影,梁慧君道:「你先解了我穴道,
我们讲好了的,我领你来可以,到了地头,你解开我穴道,我告诉你令师兄的下
落。」
「不必。」
楚玉祥笑道:「这房间地方不大,在下自己会找的。」
他目光转动,这房中一目了然,只有床下可以藏人,这就俯下身去,朝床下
一看,黑暗之中,果然伏着一个人影。
楚玉祥心中暗暗冷笑,伸手把那人拖了出来,这人他自然认得,不是大师兄
陆长荣还有谁来,连他身上穿的一件长衫,楚玉祥都认得。
楚玉祥不觉失声道:「果然是大师兄!」
陆长荣脸色惟淬,只是霎着眼睛,没有说话,但眼中流露出喜色。
楚玉祥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脸现愤怒之色,回头问道:「你们把大师
兄怎么了?」
梁慧君狡笑道:「你解开我穴道,我也替令师兄解开穴道。」
楚玉祥大笑一声道:「原来你们只是点了我大师兄的穴道,区区点穴,还难
不到在下。」
说完,出手如风,连拍了陆长荣几处大穴。
陆长荣口中啊了一声,手脚已能动弹。
楚玉祥喜道:「大师兄,小弟是来救你的,你身上没受伤吧?」
陆长荣已经坐了起来,说道:「小师弟,会是你来救愚兄,愚兄还好,没什
么……」
梁慧君趁他们说话之时,悄悄回身,迅快的往门外闪去。
楚玉祥大笑一声,右手屈指轻弹,他这里手指堪堪弹出,梁慧君就如响斯应,
已在门口定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陆长荣看得目芒飞闪,缓缓站起,一面问道:「小师弟,这人是谁?他们究
竟是何来历?」
楚玉祥笑道:「这话说来太长了,大师兄还是回转镖局之后,小弟自当详细
奉告。」
「镖局?」
陆长荣奇道:「小师弟在哪一家镖局做事?」
第17章计擒奸邪
他连东海镖局复业都不知道。
楚玉祥笑道:「大师兄不用多问,到了自会知道,大师兄一定会感到无比的
惊奇。」
陆长荣笑了笑道:「小师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楚玉祥道:「快随小弟来。」
他当先走近门口,手掌轻轻一拍。随即一手抓住了梁慧君的玉手,喝道:
「你乖乖的跟着在下走,只要你稍存逃走的念头,在下就会一下震断你的心脉,
走!」
拉着梁慧君的手,纵身掠起。
陆长荣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着楚玉祥身后掠起。梁慧君有楚玉祥拉着
她的手,心里甜甜的她,连纵身飞起都不用出多大的力气。
不消一回,已经赶抵城墙,楚玉祥回身问道:「大师兄上得去吗?」
陆长荣笑道:「小师弟只管上去,这点城墙愚兄还上得去。」
楚玉祥喝了声:「起」带着梁慧君飞登城墙,回头看去,大师兄也跟着上来,
三人飞身落地。一路急奔。
快近东海镖局,陆长荣道:「原来小师弟就住在镖局里,不知还有几个人住
着?」
楚玉祥道:「大家都在里面。」
「大家?」
陆长荣还待追问,楚玉祥笑道:「大师兄再闷一回,到了里面,就会知道。」
三人依然越墙而入。刚刚飘落天井,就有八名趟子手手持三截棍涌了上来。
楚玉祥道:「是我回来了。」
一面朝陆长荣道:「大师兄,你还不知道嫖局已经复业了呢?」
一面朝梁慧君喝道:「你也走在前面。」
大厅上灯火辉煌,阮伯年等人,都在厅上,听到楚玉祥回来了,丁盛、裴允
文、裴碗兰、林仲达等人,一起抢着迎出,但目光一注,只见楚玉祥前面,同时
走进两个陆长荣来,不觉齐齐一楞!
裴畹兰咦了一声道,「楚大哥,他们……」
楚玉祥笑吟吟的道:「我逮到了一个假冒大师兄的人,也把大师兄救出来了。」
陆长荣看到厅上这许多人,竟有一半不认识的,但阮伯年是师父的岳父,他
自然认识,急忙走了过去,扑的跪下,叩头道,「晚辈叩见老爷子……」
阮怕年坐在椅上,抬目朝楚玉祥问道:「玉祥,是你把他救出来的?」
楚玉祥笑道:「是他自己投到的……」
伸手一指,点了陆长荣的穴道。
他这一举动,看得大家又是一楞,方才他还明明说把大师兄救出来了,如何
又会出手点了他大师兄的穴道呢?阮伯年愕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玉祥笑道:「大师兄还在他们手里,此人就是傍晚时候离开镖局,假冒大
师兄的贼人,他真正的身份,是江南分令副令主。」
林仲达问道:「师弟怎么会把他当作大师兄救出来的,既然把他救出来了,
又怎么会知道他是假扮的呢?」
楚玉祥一指梁慧君,说道:「二师兄,这位梁姑娘,就是在府上假扮令嫂之
人,今晚多蒙梁姑娘相助,才知其中情形,极为复杂,大师兄被囚禁在双环镖局,
此人就是前几天在镖局中假冒大师兄的人……」
丁盛道,「那也不对呀,今晚到镖局来的那个贼子,也是假冒你大师兄的人
……」
梁慧君已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接口道:「假扮陆长荣的有两个人,除了他
(指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的陆长荣)之外,另一个是双环镖局的副总镖头严铁桥。」
阮伯年听得一怔,继而晤了一声道:「这就对了,大概严铁桥投靠江南分令,
怕查遂良知道,予以杀害,又巧使移祸江东之计,纵恿白圭子,宁乾初到咱们这
里来寻仇,哈哈,梁姑娘这一弃暗投明,来至东海镖局,对咱们帮助太大了。」
梁慧君躬身道:「阮老爷子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裴允文道,「楚兄,东方兄弟被祁连铁驼掌力震伤,人一直昏迷不醒,你身
边不是有全真教的救伤丹吗?快进去瞧瞧。」
楚玉祥听得大吃一惊,急急问道:「东方已弟人呢?」
裴允文道:「在第二进左厢。」
楚玉祥道:「兄弟这就进去。」
立即和裴允文一同往里行去。
丁盛怒声道:「这厮胆敢一再假扮陆总镖头回东海镖局里来,我倒要看看你
究竟是谁?」
霍地跨上一步,伸手撕开他胸前衣襟,从头上揭起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一张制作精细的面具,和方才梁慧君脸上戴的,可说精致了百十倍,梁
慧君戴了面具,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但这张薄如蝉翼,戴在脸上,喜怒表情
都丝毫毕路,和真的无异。
面具揭下了,那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脸型瘦削白皙,咬牙切齿,目露怨
毒之色,盯着梁慧君,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仲达失声道:「会是大哥!」
阮伯年奇道:「仲达,你认识他?」
杜永在旁道:「他就是林家的大少爷。」
林家的大少爷,那就是林仲达的亲哥哥林孟达!
阮伯年喟然叹道:「真想不到会是他。」
楚玉祥随同裴允文匆匆来至后进。
左厢,本来躺卧着六名从石马庙地窖中救出来的鹰爪门弟子,今晚,前进来
了强敌,这六名鹰爪门昏迷不醒的弟子,竟然是江南分令杀手所乔装,他们同时
一跃而起,准备里应外合,在东海镖局后进纵火。
所幸丁盛早有准备。他当然不会未卜先知,料到这六名鹰爪门弟子会变生时
腋,而是防范江南分令会派人向昏迷不醒的六人下手,因此要伤势早已痊愈的李
云仍托言伤势未愈,躲在右厢,另外还要孙风相陪,两廊也埋伏了十二名趟子手。
这六名杀手才冲出左厢,就受到孙风、李云率领的十二名趟子手拦击#?
孙风为了怕惊动外面,一出手就使上暗器,把六名杀手一举制住。
左厢就空了出来,如今英无双就躺在左厢的板铺上,双目紧闭,脸如白纸。
西门大娘急得直是跳脚,口中不住的大骂祁连铁驼,落到老娘手里,非把你
千刀万剐不可,一面又骂老不死去了这许多时光,还不死回来?其实东门奇早就
回来了,他听到西门大娘破口大骂,不敢下来,只是坐在屋脊上,心想:要挨骂,
也让楚玉祥先去挨一顿,自己先下去,就要自己挨了。
楚玉祥一脚跨进左厢,裴畹兰喜道:「楚大哥来了!」
西门大娘霍地转身过来,说道:「小子,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老婆子把无双
交给你了,你一点也不关心她,现在好了,她只差一口气,你还有没有良心……」
楚玉祥被他骂得一头雾水,楞楞的道:「前辈,无双她……」
西门大娘看得更是有气,喝道:「楞小子,你还发什么楞,你有祖道士的伤
药,不拿出来喂她,还楞个屁?」
楚玉祥连声应是,慌忙从身边取出祖师父的治伤救死丹,一面问道:「无双
她怎么受的伤?」
西门大娘道:「好哇,你当真一点也不关心她,连她怎么受的伤都不知道…
…」
东门奇及时跨了进来,说道:「楚老弟刚回来,没人和他说,他怎么会知道
无双负伤的情形?救伤,至少要了解如何负的伤,你少吼两句行不行?」
西门大娘气道:「老不死,你倒帮着傻小子说起话来,你早点赶回来,无双
就不会被杀手千刀的铁驼震伤了。」
这时裴允文已把当时情形和楚玉祥说了。
东门奇大喝道:「老太婆,现在救人要紧,你别纠缠不清了。」
一面朝楚玉祥道:「我看无双一定是施展『九阴神功』,因为她功力尚浅,
被祁连铁驼的内力回震所致……」
西门大娘道:「这还用说?」
东门奇道:「你不说清楚,楚老弟如何会知道?」
楚玉祥没再多说,取出一颗救伤丹纳入英无双口中,他知道被人以内力震伤,
只有两种后果,一是内脏离位,一是本身真气被震散。
这两种后果,救法却只有一种,就是以本身真气替她疗伤。
这是刻不容缓的事,但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办,就是赶去双环镖局救出大师兄。
(在招隐寺前面,梁慧君附着他耳朵说的,就是,一、要他制往她,逼她说出大
师兄在哪里?二、去石马庙救出陆长荣,但他还是假扮的,要他把陆长荣救回镖
局再制住他。三、再去双环镖局,以副令主换回真的大师兄。现在,时间已经三
更多了,英无双又伤得如此严重,他只有先替她运功疗伤了。(因为英无双练的
「九阴神功」只有他练的「太素阴功」才能替她运功疗伤)当下就要裴允文兄妹
把英无双扶着坐起,盘好双膝,自己就在她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英无双双掌
相抵,默运阴功,缓缓从掌心度入,循着她经脉推进)功行一同,英无双就霎着
眼睛,醒过来了,说道:「大哥,你在给我度气?」
西门大娘喜道:「这傻小子,还真有他的,无双醒过来了,啊,你大哥正在
替你运功疗伤,你快别说话,要和他的真气会合运行才是。」
英无双道:「大哥,快不用运气啦,我真的好了,你输入的真气太冷了,我
受不住……」
原来她练成「九阴神功」虽然功力尚浅,但除非震散她的真气,否则绝不会
负伤的,她只是被祁连铁驼强猛内力,把「九阴神功」逼了回来,闭过气去,但
不会「九阴神功」的人,是无法把闭住的气机导引归窍的。
这一点,东门奇、西门大娘因本身不曾练过「九阴神功」是以也并不清楚。
楚玉祥听了英无双的话。果然双手一收,跨下床铺,说道:「那你自己坐着
多运一回功吧,我要走了。」
裴允文道:「楚兄还要去哪里?」
楚玉祥道:「双环镖局。」
裴允文道,「这时候已经三更多了,你还要去双环镖局?」
裴畹兰问道:「楚大哥,你去双环缥局做什么呢?」
楚玉祥就把梁慧君假扮大师兄,要自己去石马庙把假扮大师兄的江南分令副
令主救来,由自己点了他穴道,再去双环镖局和他们交换人质,大略说了一遍。
裴畹兰道:「楚大哥,我也去。」
楚玉祥道,「你在这里陪着无双妹子吧,到双环镖局去,只是找他们令主,
告诉他副令主在我们手里,希望双方把人换回,有我一个人去已经够了。」
说完,正待举步,英无双倏地睁开眼来,叫道:「大哥,你等一等。」
楚玉祥停步回过身去,说道:「你快运功吧!」
英无双道:「你知道江南分令的令主是谁么?」
楚玉祥道:「不知道。」
英无双道:「我陪大哥一起去,他就是和我们结盟兄弟的葛真吾。」
楚玉祥一怔道:「会是他。」
西门大娘道:「无双,你不许胡闹,快些运功。」
英无双道:「师父,我真的好了。」
西门大娘道:「好了,也不行,你给我坐着运功。」
楚玉祥道:「无双,你应该听师父的话,再运一回功,我找他去。」
回身走出左厢,双脚一顿,一道人影腾空掠起。
西门大娘急急说道:「老不死,你还站着发楞,祁连铁驼只怕就在双环镖局,
你还不快跟下去,替他打个接应?」
没有一个夜行人会在三更以后出动的,但今晚可是例外,双环镖局的屋上,
却来了一个夜行人。
他正是身穿青衫,腰悬长剑的楚玉祥。
就在楚玉祥刚飘落西首屋脊的同时,瞥见东首屋脊间也正好有一条人影一闪
而没,隐入了暗处。
现在的楚玉祥功力深了,反应自然极快,一下伏下身子,藉着屋脊隐蔽住身
形,凝目看去。
这是第二进的正屋,一排五间楼字。那黑影就闪到左首第二个窗下停了下来,
面对着窗户,略为一停,就缓缓抽出长剑,只在两扇窗户中间一划,就轻脚轻手
的打开了窗户。
楚玉祥看得心中暗暗奇怪,双环镖局是江南数一数二的镖局。又有武当派的
后台,局中不乏高手,这人深更半夜是干什么来的呢?心念这一动,不觉悄悄掩
了过去。
只听房中有人喝了声:「是什么人?」
楚玉祥一听声音,便知住在房中的人正是武当白圭子。
窗外那人低沉的道:「是在下,特地来见道长二位的。」
楚玉祥心中暗道:「原来房中住着两个人,只不知还有一个谁?」
白圭子道:「你是什么人,深夜来见贫道二人,有什么事?」
窗外那人左手轻按,人己翩然穿窗而入,落到屋中。
接着只听宁乾初的声音道:「原来是陆总镖头,夤夜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陆总镖头」这四个字钻进楚玉祥耳中,不觉怔得一怔,忖道:「据梁慧君
说,假扮大师兄的人,一共有两个,一个已被自己逮住,另一个则是双环镖局副
总镖头严铁桥,大师兄就被囚禁在他们镖局之中。那么双环镖局应该是贼人的一
处巢穴了。何以此时又会有一个『陆总镖头』出现呢?」
身形一晃,移到了窗户右首。侧着身子,往里看去。
这房中果然有两张铺,自圭子和宁乾初都已起来了,只是穿窗而入的那人面
首朝里,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形。
「道长、宁前辈。」
穿窗而入的那人拱拱手,说道:「在下夤夜造访。确是有一件事要和二位磋
商……」
他在说话之时已经打着火摺子,点起了灯烛。
宁乾初目光炯炯注视着穿窗而入的那人,徐徐说道:「你是陆长荣?」
那人低沉一笑道:「如假包换。」
这一幕直看得楚玉祥心头大惑不解,据自己所知,假冒大师兄的人,都是江
南分令的人,那么这人会是谁呢?「
宁乾初沉声道:「查遂良也是你杀死的?」
陆长荣深沉一笑道:「他不肯和在下合作,在下岂能留他?」
宁乾初道:「你并不是真的陆长荣。」
陆长荣耸耸肩,轻松的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不是真的?」
宁乾初道:「你深夜来找老夫二人又有何事?」
陆长荣忽然轻笑道:「宁前辈问得好,大概宁前辈早已想到在下是谁了,这
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但江湖上人做事讲求干脆,也有一句话,叫做无毒不丈夫,
所以只有夤夜前来恳求二位了。」
他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有点文不对题。
白圭子道:「陆总镖头究有何事?」
宁乾初道:「他根本不是东海镖局的陆长荣。」
白圭子道:「那么他是什么人呢?」
宁乾初微晒道:「大概是道兄的令师侄吧!」
白圭子不觉一怔,说道:「他……」
陆长荣忽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说道:「师叔,宁前辈说得不错,
弟子严铁桥。」
白圭子脸色一沉,说道:「你说查遂良是你杀的,那为什么?」
严铁桥道:「弟子说过,查师兄不肯和弟子合作,弟子只好把他杀了。」
白圭子愤怒的道:「你要他合作什么?」
严铁桥道:「自然是合力对付敌人了。」
白圭子道:「你要他合力对付东海镖局?」
严铁桥笑了起来,说道:「师叔说得极是。」
白圭子怒声道:「你假扮陆长荣,杀死师兄,还敢对我撒谎……」
严铁桥道:「弟子现在不是都告诉师叔了吗?」
白圭子道:「你今晚就是跟我说这些话来的吗?」
严铁桥道:「那倒不是,师叔既然垂询,弟子不得不据实说出,弟子今晚前
来,乃是另有一件事恳求师叔和宁前辈来的。」
白圭子道:「你有什么事,且说出来听听?」
严铁桥抬眼看看两人,说道:「因为师叔是武当八子之一,宁前辈更是八卦
门的名宿,如果死于陆长荣之手,武当派和八卦门绝不肯就此罢休,所以弟子有
一不情之请,希望二位成全……」
说话之时,迅快的把面具覆到脸上,接着说道:「弟子戴上假面具,外人不
知内情,就以为弟子真的是陆长荣了。」
这话听得隐身窗外的楚玉祥暗暗「哦」了一声,心想:「原来他想杀害白寺
子和宁乾初了。」
白圭子听得气往上冲,喝道:「孽障,你说什么?」
严铁桥拱着手道:「师叔歇怒,你老二位成全了弟子,这对弟子来说是一件
大功,二位纵然杀身成仁,但会一直活在弟子心头,弟子一世都不会忘记师叔和
宁前辈大德的,人生自古谁无死,二位难道还不值得吗?」
宁乾初道:「严铁桥,你在老夫二人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严铁桥陪笑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师叔和你老二位,功力胜过晚辈甚多,
晚辈假扮了陆长荣,如果不能杀死二位,这一计划岂非全砸了?所以只好在二位
饭菜之中,下了散功药物,晚辈可以一举得手。」
白圭子气得脸色煞白,怒喝一声道:「逆徒,我和你拼了!」
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严铁桥笑道:「师叔功力已失,那就恕弟子放肆了。」
左手轻轻一格,白圭子立即应手倾跌出去,砰然一声,跌坐在地,怒声道:
「孽障,你真是欺师灭祖的畜生……」
严铁桥诡笑道:「在下陆长荣,杀了你也挨不上欺师灭祖的罪名。」
宁乾初一手抓起一条木凳,尽力朝他当头掷来。
严铁桥伸手一探,就抓住了凳脚,回头笑道:「宁前辈如果功力未散,这一
掷,在下还真接不下来呢!」
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抽出剑来。
就在此时,楚玉祥已如一缕轻烟,穿窗而入,一下落到了严铁桥面前,冷然
道:「好个畜生,你乔装陆长荣,真敢杀害师叔,在下从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
人。」
严铁桥只觉微风一飒,眼前就多了一个人,他反应极快,根本没听楚玉祥说
些什么,身形疾退半步,长剑剑尖一颤,使了一招「长蛇入洞」闪电朝楚玉祥当
胸刺到。
楚玉祥左手一抬,只伸出食中两指,一下子就把他刺出的剑尖夹住,微晒道:
「你要和楚某动手,可还远着哩!」
严铁桥长剑被对方手指夹住;用力往后一挣,那想挣得动分毫?身形疾侧,
猛地吐气开声,左手紧接着一掌朝楚玉祥胸口横拍过来。
楚玉祥不避不让,动也没动,但听「拍」的一声,击个正着!
这一下严铁桥至少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只道楚玉祥没有防到他有此一掌,心
头还暗暗自喜,等到掌力击实,但觉自己手掌宛如击在一块奇寒无比的坚冰之上,
一股寒气由掌心透入手腕,迅快由肘而肩,整条手臂立即冻得发僵,再也不听使
唤。
楚玉祥右手随着点出,一下子就制住了他三处穴道,左手把他长剑往地上一
掷,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两粒辟毒丹,朝白圭子、宁乾初二人递去,抬目
说道:「这是在下师门解毒丹,可解二位身中散功之毒。」
白圭子打了个稽首道:「方才幸蒙楚少侠出手,否则贫道和宁老施主难免要
遭逆徒毒手,不知楚少侠如何知道逆徒假冒陆总镖头的?」
楚玉祥道:「在下是来找江南分令主来的。」
宁乾初从他手中接过药丸,自己吞服了一颗,把另一颗朝白圭子递去。
白圭子接过药丸,迅快纳入口中,一面说道:「方才逆徒自己招供,杀害师
兄查遂良,和贵局这场误会,总算是澄清了,贫道深感愧疚。」
楚玉祥道:「事情既已澄清了,道长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宁乾初道:「楚少侠方才说是找江南分令令主来的,难道严铁桥就是令主不
成?」
楚玉祥道:「不是,今晚在下逮住了江南分令的一名副令主,据说在下大师
兄就被囚禁在双环镖局中,在下找他们令主,希望他能交出敝师兄来。」
宁乾初奇道:「令师兄不是在贵局吗?」
楚玉祥道:「在敝局的那人,就是假扮敝师兄的江南分令副令主。」
白圭子矍然道:「听楚少侠的口气,江南分令令主也在双环镖局里了?」
楚玉祥道:「正是如此,这恐怕要问问严铁桥,才会知道。」
白圭子怒声道:「这孽障勾结匪徒,欺师灭祖,已非敝派门徒,楚少侠要问
什么,只管问他,如果他不肯招供,也只管出手,不必顾虑。」
楚玉祥道:「多谢道长了。」
随即右手一指,解了严铁桥的穴道。
白圭子嗔目喝道:「孽障,楚少侠要向你问话,你若不从实招来,我就毙了
你。」
严铁桥横目看了楚玉神一眼,问道:「你要问什么?」
楚玉祥道:「在下要见你们令主。」
严铁桥目中闪过了一丝狡诡之色,说道:「令主未必肯见阁下。」
楚玉神微晒道:「由你带路;还怕见不到你们令主吗?」
严铁桥道:「在下可以带你去,但见不见得到令主,在下就不知道了。」
楚玉祥道:「你带到地头,见不见得到那是楚某的事,与你无关,不过在下
还有一件事先要问问清楚。」
严铁桥道:「什么事?」
楚玉神道:「敝师兄是不是被你们囚禁在这里?」
严铁桥道:「陆长荣是林副令主逮来的,在下并不清楚。」
白圭子问道:「你在江南分令担任什么职务?」
严铁桥道:「在下的职司就是双环镖局总镖头。」
楚玉祥道:「你倒很合作,好,现在可以领我去见你们令主了。」
白圭子道:「楚少侠,贫道和你同去。」
宁乾初道:「还有老朽。」
楚玉祥道:「二位功力尚未恢复,不如……」
白圭子道:「不碍事,贫道服下解药,此刻大概已恢复了七成功力。」
宁乾初道:「不错,老朽也差不多,大概再有盏茶工夫,应该可以完全恢复
了。」
楚玉神看他们这么说了,自然不便多说,只得抬抬手道:「严朋友,走吧!」
严铁桥只得当先穿窗而出,楚玉祥紧随他身后掠出,自圭子、宁乾初一身功
力已恢复了大半,也相继掠出。
严铁桥领着三人飞身落地,一路往后进奔去。第三进后面,是一座花园,颇
有亭台花木之胜!
白圭子凝声间道:「江南分令的令主在哪里?」
严铁桥道:「他们住在隔壁。」
隔壁,也是一座占地颇广的花园,和双环镖局只有一墙之隔,可以看到邻家
葱郁的树木。
严铁桥一直走到东首一座假山上,说道:「我们从这里可以过去了。」
楚玉祥道:「旁的地方不可以过去吗?」
严铁桥狡猾的笑了笑道:「不信你去试试?」
楚玉祥道:「你快先过去。」
严铁桥这回丝毫没慢,足尖一点,人已跃登围墙,他没待楚玉祥跃起,急急
往墙下纵落。
但就在纵落之际,身旁微风一飒,楚王祥竟然也跟着纵落,白圭子和宁乾初
也相继跃落。
这时前面不远忽然传来一声断喝:「是什么人?」
严铁桥忙道:「在下双环镖局严铁桥,晋见令主来的。」
只听那人刷的一声,似是往林中跃去,不再盘问。
严铁桥道:「你们随我来。」
楚玉祥紧随他身后,走上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一路穿林而行,不大工夫,
已经到了一座楼宇前面。
四人还未走近,阶上已经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娇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严铁桥脚下微现趔趄,连忙躬身道,「属下双环镖局严铁桥,同行的还有东
海镖局楚玉祥、武当派白圭道长,八卦门宁乾初,说有重大之事,求见令主来的。」
「那有这么噜嗦?」
那少女声音道:「好,你等着,我进去禀报一声。」
楚玉祥凝目看去,并不见说话的人,想是躲在暗处发问,故作神秘。
四人只得在楼宇前站着等候,这样足足过了一刻工夫,才见一名青衣少女提
一盏六角宫灯,款步走出,说道:「你们随我进去。」
提灯前导。
依然由严铁桥走在前面,楚玉祥、白圭子、宁乾初等相继跨上石阶,进入大
门。
那提灯少女走向走廊,似乎是穿过一重房屋,来至后进,越过一个小天井,
然后又朝前行走,脚下一停,躬身道:「双环镖局严铁桥来了。」
屋中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叫他进来。」
提灯少女应了声「是」转身道:「严铁桥进去。」
楚玉神间道:「咱们呢?」
提灯少女冷冷的道:「没有唤你们,自然在这里听候传唤。」
楚玉祥哼了一声道:「你们令主好大的架子!」
伸手一拍严铁桥右肩,说道:「好,你先进去吧!」
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闭了你一处经脉,若是没有在下独门解法,
会全身血脉僵冻,阁下要想不成为终身残废,最好不要多说,只说在下来找你,
是有重要之事找你们令主来的,什么事情,你并不知道,我想你不用我多教你,
这几句话,也应该会说的了。」
严铁桥被他在右肩上一拍,果然感到有一缕极寒的阴气,渗人体内,不自禁
的打了一个冷嗟,只得暗暗点了下头。
提灯少女已经经引着严铁桥往里行去。
白圭子低声道:「楚少侠……」
楚玉祥没待他说下去,就低声道:「不要紧,在下已经闭了他一处脉穴,没
有在下替他解穴,旁人无法解得齐的,」
白圭子方才虽然看到楚玉祥举手之间就制住了严铁桥,武功大是不弱,但看
他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能有多大成就,心中还有些不信。
三人在阶下又等了一回,才见提灯少女款步走出,说道:「你们三人随我进
去。」
楚玉祥也没和白圭子二人客气,昂然走在前面。
白圭子看他不和自己二人礼让,昂然走在前面,纵有出手相助之情,心中也
微感不快,暗暗哼了一声,和宁乾初相继走入。
这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厅屋,银烛高烧,上首一张高背椅上端坐着一个头戴黑
绒包头,身穿黑衣的老妇人,目光炯炯朝楚玉祥望来。
在她下首垂手站着严铁桥,状极恭敬,但神色之间,似有扭陷不安之状!
黑衣老妇只打量了楚玉祥一眼,目光又瞥过白圭子和宁乾初二人,然后深沉
的道:「楚玉祥,你是何人门下?」
楚玉祥已听英无双说过,江南分令令主就是和自己结为口盟大哥的葛真吾,
此时看到高居上座的并非葛真吾,这就略为抱拳,说道:「在下为何人门下并不
重要,在下夤夜而来,是找江南分令葛令主来的。」
黑衣老妇嘿然道:「你当老婆子不知道你的来历吗?你是东门奇的门下,对
不?仗着区区九阴神功,居然敢找到这里来,老婆子正要找你们去,你倒自己送
上门来了。」
跟着楚玉祥身后走入的白圭子听得不期一怔,暗道:「原来楚玉祥竟是东门
奇门下,果然是邪派中人!」
要知他一向深居武当山,很少在江湖走动,也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此刻听
到楚玉祥是厉山双凶的门人,就有了轻视之心。
楚玉祥笑道:「这位老婆婆说话可笑得很,你怎么知道在下是东门前辈的门
下,而且在下此来,另有要事要见葛令主,和在下师门是谁,并不相干。」
「住口!」
黑衣老妇喝道:「是你仗着九阴神功,伤了令主,又赶来这里,用九阴神功
拂闭严铁桥肩头经脉,你以为九阴神功天下无敌了?」
楚玉祥傲然道:「在下练的并非九阴神功。」
黑衣老妇脸露狞笑,说道:「就算你练了十阴神功,老婆子面前也没有你卖
狂的份儿,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说,你愿意束手就缚?还是意图顽抗?」
楚玉祥剑眉一剔,冷然道:「尔是何人?在下是来找你们令主的,他可是不
敢见我吗?」
黑衣老妇目光烟娼,嘿然道:「老婆子把你拿下了,你就可以见到令主了。」
「哈哈!」
楚玉祥忽然仰首发出一声朗朗长笑,说道:「就凭你?」
他这声朗笑,声如裂帛,可贯金石,听得白圭子、宁乾初二人不由一怔,心
中暗自诧异,忖道:「这年轻人这声长笑,内力居然极为精湛!」
黑衣老妇也目露异色,嘿然道:「怎么?凭我老婆子拿不下你吗?」
楚玉祥昂首向天,徐徐的道:「你可以来试试!」
黑衣老妇不禁一怔,她不知道这年轻人是狂,还是真有高深的武学?她缓缓
站起,脸上杀气隐现,点头道:「很好,年轻人,老婆子知道你练成了九阴神功,
以你的年龄,最多也不过三成光景,又能奈我何,你只怕连老婆子一掌也接不下
来?」
楚玉祥朝她微笑道:「咱们尚未动手,你怎知在下接不下来?」
黑衣老妇暗惊一声:「小子找死!」
一面狞笑道:「那你就接着了!」
她方才缓缓站起,已是在凝聚功力,因为她练的功力,必须有相当时间才能
运集到手掌之上,故而还在和楚玉祥说话,这回已把十成功力凝聚到掌心,岂会
再和你噜嗦,喝声出口,右手突然一振,从大袖中伸出,凌空朝楚玉祥劈了过去。
她右手从大袖中伸出,大家已可看到她一只干枯的手掌掌心呈暗红色,凌空
扬手之际,数尺方圆,已可感到一股炙热如火的内劲,逼人而来!
宁乾初口中低喝一声:「楚少侠小心,她使的是火灵掌。」
方才黑衣老妇已经说过,以楚玉祥的年龄,九阴神功最多不过三成,以她的
修为,「火灵掌」已经练到十成以上了,以十成以上的「火灵掌」自可克制只有
三成的「九阴神功」了。
(火灵掌虽非玄门正宗乾阳之气,但也是乾阳功夫的旁支,如果九阴神功同
样练到十成,它自然克制不住,因为她估计楚玉祥只有三成,是以她算准自己是
有十分把握的)楚玉祥看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练的是九阴神功,他闭住严铁桥脉穴,
严铁桥自然告诉了他)因此看她使出「火灵掌」来,一时之间,倒真是被她唬住
了,不敢施展「太素阴功」怕落个两败俱伤。(其实他如果使出「太素阴功」来,
黑衣老妇的「火灵掌」就立被破去了)此时天时四更已过,从子时起,阴竭阳盛,
因此右掌一立,改使「纯阳玄功」迎着黑衣老妇来势,朝前推去。
「纯阳玄功」乃是玄门至大至刚的乾阳真气,(并不像「火灵掌」一样,出
手之时,掌心色呈暗红,看去触目惊心,实乃驳面不纯)手掌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仍然和普通手掌一般!
宁乾初叫出「火灵掌」乃是暗示楚玉祥不可硬接,这时看到楚玉祥只是以普
通手掌去和火灵掌硬接,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暗叫一声:「要糟!」
一时也顾不了许多,只好右掌疾发朝楚玉祥身旁推出,口中低喝一声,「楚
少侠,还不快退?」
他是八卦门的名宿,这一掌纵然没使出十分力道,也使了五成功力,主要是
想把楚玉祥纵横里推开。
那知掌风推到楚玉祥身前数尺光景,顿时感到不对,楚玉祥身前好像有一堵
无形的挡风墙,把自己推去的力道一齐挡住,不,全数反卷过来!
宁乾初方自一怔,耳中突听到有人啊出声,接着有人咕咚栽倒。
在他想来,这栽倒的当然是楚王祥无疑!
「火灵掌」威力何等强猛,被击中人身,火毒攻心,若无独门清火解毒灵丹,
七日必死。
宁乾初暗暗叹息一声,举目看去,不觉目瞪口呆,原来他认为倒下去的楚玉
祥依然从容无事站在那里,使出「火灵掌」的黑衣老妇已经跌倒在地,一动不动。
这下不仅宁乾初看傻了眼,连号称武当八子的白圭子也大感意外!
老实说,凭他们两人,都自知无法接得下黑衣老妇这一记「火灵掌」就在此
时,突听一声洪喝,从厅外传来,一道人影挟着一道奇猛的掌风,宛如黄河天来,
朝楚玉祥卷撞而来!
楚玉祥连人影都没看清,一个人已被令人窒息的巨大掌风所笼罩,心头不禁
大怒,凛然喝道:「什么人出手偷袭在下?」
喝声中,右掌一立,迎着推出!
大厅上登时响起裂帛般一声大震,楚玉祥上身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
的后退了两步。
那道人影也在泻落之际,被震得连退了三步。双方这一掌硬接,已知对方并
非易与,各自站停下来!
楚玉祥才看清来人是个身穿半截黄衫,披着一头花白头发的驼背老人,此人
生得一张黄蜡脸,浓眉如帚,也已花白,此时两眼圆睁,精芒如电,正在打量着
自己,脸上似有不信之色!
白圭子和宁乾初看清楚飞进来的竟会是祁连铁驼,更惊诧的是楚玉祥居然在
仓碎之间,发掌应敌,能和祁连铁驼平分秋色!
这要是听人传说,他们无论如何也绝不会相信!
楚玉祥并不认识祁连铁驼,剑眉一挑,冷然道:「阁下大概也是江南分令的
人了?在下真想不到江南分令的人,只会乘人不备,出手偷袭。」
祁连铁驼双目精光电射,洪笑一声道:「小子,你口气不小,敢不敢再接老
夫一掌?」
他实在有点不服气!
楚玉祥大笑道:「你方才不是已经发过一掌了吗?几曾问过在下?在下既敢
到江南分令来?接你几掌,又有何不敢?阁下只管使来就是。」
祁连铁驼名动八荒,但今晚倒真有些被这个年轻人的气势所慑,口中又是一
声洪笑道:「好,接掌!」
右手蒲扇大的手掌扬处,迎面直劈过来。这一掌当然比方才一掌更具威力,
掌势乍发,一团劲气如同有物,凝聚成的内力,就像比磨盘还大的一方巨石,直
撞过来。
楚玉祥喝了声:「来得好!」
他方才使的是绿袍师父「三刀」中的第一刀,现在当然使出第二刀来了,手
掌直竖,迎着劈出。
两人相距不远,等于是一发即至,两股掌力乍然一接,但听嗤的一声,祁连
铁驼发出比磨盘大的一团掌力硬生生被楚玉祥直竖如刀的掌风从中间剖了开来!
你总剖过西瓜吧?一刀切下,西瓜就会剖成两个半圆形。
祁连铁驼这一团凝结的掌力,被从中剖开,一时之间,依然凝结不散,分向
两边撞出。
白圭子和宁乾初正好站在楚玉祥两旁,这两道半团掌风,就正好分向两人撞
去。
白圭子、宁乾初乍觉一团掌力撞了过来,急切之间,各自运功劈出一掌。
再说祁连铁驼掌力出手,陡觉一道锋利无匹的掌风,冲开自己掌力,迎面劈
到,心头不由大吃一惊,也急急挥起左手,朝前推出,人却双脚一顿,往后跃退。
这可是他祁连铁驼成名数十年从未有过的事!
大厅上接连响起蓬蓬两声大震,那是白圭子、宁乾初各自硬接了祁连铁驼被
剖开的半团掌力,两个人还是被震得连连后退了三步。
紧接着又是嗤的一声,那是祁连铁驼左手发出的一掌,还是被楚玉祥的第二
刀剖了开来。
只是楚玉祥这一记掌风,刚才已经剖开了他右手一团掌力,后劲已衰,否则
祁连铁驼纵然后跃,他非伤在他掌下不可!
楚玉祥一记掌风(第二刀)虽然一连剖开了祁连铁驼两记掌力,他剖第一掌
并不吃力,但碰上祁连铁驼第二掌的时候,剖是把它剖开了,但也受到对方内力
反震,脚下浮动,同时后退了两步。
大厅上经这四个高手的内力激撞,屋顶就像被龙卷风撞上,揭开了一大片,
屋瓦向外纷飞,碎砾却像雨点洒落,尘灰蒙蒙,令人睁不开眼睛。
祁连铁驼已经退出天井,今晚真是他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凭他祁连铁驼会栽
在一个弱冠少年的掌下,口中发出一声洪钟般狂笑:「好,好,小子有你的,老
夫还有最后一掌,你到外面来,咱们再试试看!」
楚玉祥笑道:「在下自当奉陪。」
举步飘然走出,跨下石级!
就在此时,人影一闪,祁连铁驼已经到了面前,双掌疾发,当胸印到。
楚玉祥骤不及防,只得双手一伸,朝前迎出。拍拍两声,四只手掌迎个正着!
这下,等于由掌风互击,变成了比拼内力!
祁连铁驼因自己掌力两次被楚玉祥的掌风剖开,心知这小子掌风古怪,他仗
着自己数十年修为,内力说什么也该胜过这小子甚多,这一着就是存下了要和楚
玉祥比拼内力的。
白圭子、宁乾初退出大厅,才发现两人双掌互抵,比拼上了内力,须知比拼
内力,全靠本身修为,丝毫也勉强不得,两人虽然目睹楚玉祥武功极高,但和人
家比拼内力,究是不智之举,你武功再高,在内力方面,总不会高过祁连铁驼积
数十年的修为!
祁连铁驼有这样的想法,白圭子、宁乾初也是这么想,即使任何一个老江湖,
谁都会这么想法,但他们怎知楚玉祥身兼两家之长,(全真教纯阳玄功,是道家
正宗乾天真气,绿袍老人厉神君虽是江湖上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但「太素阴功」
却是从易经中来,为玄门先天之气,且非旁门阴功)一身功力,岂同小可?却说
楚玉祥双掌祁连铁驼乍接,发觉对方功力深厚,内力之强,几如泰山压顶而来,
自己当然也要全力施为,才能接褥住他。自己练成两种神功,(太素阴功和纯阳
玄功)该甩那一种呢?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他心念甫动,忽起重心,左手运起
「太素阴功」右手运起「纯阳玄功」把两种旷世神功同时使出。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大声叫道:「铁老,楚贤弟快请住手一条人影从远处飞
掠而来。
祁连铁驼这一记双掌骤出。和楚玉祥比拼内力,原是使的诡计,心头也存下
了杀机,企图以内力毁去这个年轻高手。
那知他运起毕生功力,源源从掌心推出之际,突觉对方左手发出一道奇寒逾
冰的阴气,右手发出一道炙热逾火的阳气,同时迸发,自己功运双臂推出去的摧
力被这一阴一阳两股力道一震,悉数震回,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一个人就像断
线风筝一般,砰然飞起,直摔出三丈开外,又砰然堕地。
飞掠而来的那人看得心胆俱裂,只道被震飞出去的是楚玉祥,口中嘶喊一声:
「贤弟……」
朝祁连铁驼飞落之处扑去。
白圭子、宁乾初当然也想得到被震飞出去的当然是楚玉祥,但当他们定睛看
去,楚玉祥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几时被震飞出去了?这下可把白圭子和宁乾初
看呆了,方才听祁连铁驼的口气,说蓬玉祥是东门奇的徒弟,但就是东门奇也不
可能把祁连铁驼震飞出去。
东门奇也来了,他看到楚玉祥一下就把祁连铁驼震飞出去,那是说这里已经
用不着他了,正待悄悄离去。
祁连铁驼跌落在地,一张脸已经苍白得没有血色,委顿在坐,只是喘气。
葛真吾飞身落地,目光一注,骇异的道:「会是铁老,你……怎么了?」
祁连铁驼喘着大气,断断续续的道:「完……了,老夫一身功力……都……
都被……那小……子震……散了……」
葛真吾骇然道:「会有这等事?」
这时只见两名青衣使女匆匆奔了出来,说道:「令主,秦婆婆闭过气去,一
直没有醒来,请令主设法。」
葛真吾问道:「秦大娘是和楚少侠对了一掌,闭过气去的吗?」
其中一名使女点头道:「是的。」
葛真吾迅快的朝楚玉祥走去,说道:「楚贤弟,还认得愚兄吗?」
楚玉祥冷笑一声道:「你是江南分令的令主,楚某高攀不上。」
葛真吾攒着眉道:「贤弟这是误会,唉,愚兄一时也和你说不清楚,你用什
么手法伤了铁老和秦大娘?」
楚玉祥冷笑一声道:「在下今晚原是找你葛令主来的,那位穿黑衣的秦大娘
声言要把在下拿下,还使出『火灵掌』来,大概是被在下震闭了经穴,至于这位
黄衫老人一语不发,就向在下偷袭,最后还乘在下不备,和在下比挤内力,这又
怪得了在下吗?」
葛真吾脸露焦急之色,搓着双手,抬眼望着楚玉祥道:「贤弟,愚兄和你结
交一场,不知贤弟可否听愚兄一言?」
楚玉祥冷然道:「我义父。义母死在你们江南分令手下,江南分令和我有不
共戴天之仇,我们是『盟兄弟吗』?」
葛真吾道:「贤弟,杀死令义父义母的,并不是江南分令,这话一时也说不
清,就算愚兄说破嘴唇,贤弟也不肯听了,但今晚贤弟是找愚兄来的,铁老和秦
大娘纵有不是之处,贤弟可否先把他们闭住的经脉解开了,一切后果,均由愚兄
一人承担,贤弟要杀要剐,愚兄绝不还手。」
东门奇和祁连铁驼原是素识,深知这人眶脱必报,他被震闭了经穴,以他的
武功,假以时日,必可自解,那时仇就结深了,楚玉祥如果在此时替他解开了被
闭经穴,日后就无颜再向楚玉祥寻仇了,因此立即以「传音入密」朝楚玉祥道:
「楚老弟,你应该答应他。解了祁连铁驼被闭经穴,日后也可以减少一个劲敌。」
楚玉祥听出说话的是东门奇,当下就点头道:「好,在下原是嫌他们出手毒
辣,略予薄惩,你既然这样说了,在下就过去看看!」
葛真吾喜道:「多谢贤弟。」
楚玉祥举步朝祁连铁驼走了过去。
祁连铁驼喘息着道:「小……小子,你……杀了老夫……好了……」
葛真吾道:「铁老,楚贤弟是来替你老解开被震闭的经穴来的,你不要误会。」
祁连铁驼委顿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他心里自然清楚,自己被姓楚的小子
一阴一阳两殷真气把自己发出的真气逼了回来,这种集阴阳两股真气于一身的人,
自己几乎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自己真气被逼,经脉闭塞,也就和练功的人走火入魔一样,一身功力等于尽
废,这一生不知能不能修复得了,要知一个练武的人,把自己一身武功看得比性
命还重,尤其像祁连铁驼这样的人,成名数十年,必然有许多厉害对头,你武功
比他高,他不敢碰你,一旦失去了武功,就会生不如死。
俗语说得好,缕蚁尚且贪生,葛真吾说出楚玉祥是来替他解开受震经穴的,
他岂有不愿之理,只是成名多年,今晚在一个弱冠少年手下,还要他来替自己解
开被震闭的经穴,总觉脸上无光。
他望望楚玉祥说道:「小……小子,你这……时杀了……老夫……自无话…
…说,你……替老……夫解……开经……穴,不……怕老夫……向你……寻仇吗
……」
楚玉祥剑眉一轩,朗笑道:「在下怕你寻仇,就不会过来替你解穴了。」
白圭子和宁乾初互看了一眼,两人心中不禁对楚玉祥轻轻年纪,有这份豪情,
感到无比的心折。
葛真吾在旁劝道:「铁老,你就不用说了。」
楚玉祥道:「你只管放心,楚某答应了,自会给他治疗了,你要他双掌和在
下手掌相抵,在下要运功了。」
说完,伸出手去。
葛真吾忙道:「铁老,你快伸出手来,和楚贤弟手掌相抵。」
祁连铁驼到了此时,只得伸出双手,和楚玉祥掌心相抵。
楚玉祥缓缓吸气,左手运起「太素阴功」右手运起「纯阳玄功」用力后吸,
把逼入祁连铁驼体内逼住他经穴的真气,从掌心缓缓收回。
祁连铁驼纵有数十年修为,他如果没有能力化解这两股逼人体内的真气,也
许化上二十年苦修也是白费,但解铃还是系铃人的话,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就把
真气全收回去了。
楚玉祥双手一收,说道:「好了。」
他话声刚落,祁连铁驼坐着的人已经倏地站了起来,洪笑一声,一道人影已
经破空掠起,瞬失所在。
葛真吾望着楚玉祥目露感激之色,低低的道:「铁老和我情同父子,我真该
谢谢贤弟……」
楚玉祥没去理他,只是冷声道:「秦大娘人在哪里?」
一名青衣使女道:「还在厅上。」
葛真吾朝楚玉祥一抬手道:「贤弟请。」
楚玉祥没有说话,当先举步走入大厅。
这时厅上重又点了灯烛,秦大娘双目紧闭,脸红如火,躺卧在地,一直不省
人事,她身边伺立着两名青衣使女。
严铁桥站在一旁,早已吓黄了脸,更是没敢作声。
楚玉祥走到她身边,朝两名使女说道:「你们把她扶着坐起来。」
两名使女依言扶着秦大娘坐起。
楚玉祥伸手抓起她右手,和自己掌心相抵,一面缓缓吸气,把逼入她体内的
「纯阳玄功」吸了回来,等他放回素大娘的右手。
秦大娘果然缓缓睁开眼来,但她可没有祁连铁驼那样,经楚玉祥吸回真气,
立时恢复过来,只见她双颊如火,身躯一阵颤动,切齿道:「姓楚的……小子,
老婆子……只要……有一口……气在,不会……放过……你的……」
楚玉祥大笑道:「楚某岂在乎你放不放得过在下?」
葛真吾眼看秦大娘依然身体发颤,心下不禁大奇,说道:「秦大娘,楚贤弟
已经给你解开被震闭的穴道,你应该没事了才对!」
秦大娘厉笑道:「这……姓楚的……原来……是你好兄……弟,老……婆子
……一身功……力都……被他破……破了,还……会好吗?丫头……咱们……走
……」
楚玉祥施展神功,同样是震闭经穴,何以祁连铁驼没事,秦大娘反而被破了
一身功力呢?要知祁连铁驼和楚玉祥比拚内力,他把数十年修为,一下从掌心发
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得住的,但楚玉祥一身兼两家之长,分从掌心发出两
种旷世神功,只在一瞬间就把对方功力逼了回去,内劲既未消散,只是受到两种
神功的压力,硬逼回去,只要把侵入他体内的内力吸出,自可立时无事了。
至于秦大娘,不同的是她练的「火灵掌」并非玄门正宗,只是乾阳功夫的旁
支,但楚玉祥练的却是道家乾天纯阳功夫,「火灵掌」遇上「纯阳玄功」焉得不
被破去。
秦大娘话声出口,两名青衣使女只得扶着她往厅外行去。
严铁桥慌忙走了过来,说道:「楚少侠,你答应过在下的,也请你替在下解
了。」
白圭子道:「楚少侠,慢点,贫道要问问他,暗算贫道和宁老施主,是什么
人支使的?」
葛真吾目光一注,问道:「我并没命你去暗算白圭道长二位,这是谁的主意?」
严铁桥躬身道:「这是秦总管交代属下的,在令主未来以前,副令主和属下
都是听命于秦总管的。」
葛真吾哼了一声道:「去偷袭东海镖局,也是她的主意吗?」
严铁桥低头道:「是的。」
白圭子道:「葛令主,贫道要把严铁桥带回双环镖局去。」
葛真吾看了楚玉祥一眼,徐徐说道:「今晚江南分令已经一败涂地,在下还
能不答应吗?不过在下希望和楚贤弟单独一谈,暂时留下来,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楚玉祥道:「在下黄夜前来,原是有事找令主来的,自然要和你单独一谈了。」
白圭子道:「那么贫道和宁老施主先告辞了。」
楚玉祥走过去朝严铁桥肩头一拍,说道:「好了,你已经没事了。」
白圭子却举手连点了严铁桥三处穴道,一面朝楚玉祥打了个稽首道:「楚少
侠回去,希望转告阮老施主,咱们两家是误会,明日午前,贫道当押同孽徒前去
东海镖局赔罪。」
说完,和宁乾初押着严铁桥往外行去。
葛真吾举手道:「贤弟请随愚兄来。」
楚玉祥没有说话,随在他身后走去。
葛真吾领着他走出厅前,然后又向左绕去。
这时天色已快近五更,园中二片黝黑,两人默默的穿林而行,一回工夫,来
至一座小楼前面。
葛真吾举步走上石阶,推开一扇木门,说道:「贤弟请进。」
屋中有着灯光,葛真吾依然走在前面,领着楚玉祥走人一间布置精雅的小客
室,才抬抬手道:「贤弟请坐。」
一面举掌轻轻拍了两下。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出,看到室中站着的楚玉祥,不觉微微一怔。
葛真吾吩咐道:「你去沏两盏茶来。」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葛真吾朝楚玉祥含笑道:「贤弟请坐呀!」
楚玉祥依然站着不动,说道:「我是有一件事来告诉葛令主的,令主手下的
副令主,和今晚夜袭敝局的人,悉数被敝局留下……」
葛真吾含笑道:「这个愚兄已经知道,愚兄奉令担任令主,正在金陵,闻讯
赶去,原想调停两家误会,差点伤在九阴神功之下,还是铁老把我救回来的。」
楚玉祥道:「令主知道就好,我夤夜来见令主,是希望和令主交换人质来的。」
「人质?」
葛真吾一怔,问道:「贤弟是说贵局也有人落在咱们手中?」
楚玉说冷笑一声道:「葛令主还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刚说到这里,那青衣使女已经端着两盏茗茶送上一葛真吾一抬手,含笑道:
「贤弟请坐下来再说不迟。」
一面回头朝青衣使女吩咐道:「你去站在外面。」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很快的退出。
第18章兄弟情深
葛真吾看他依然站着不肯落坐,不觉淡淡一笑,伸过手来,拉着楚玉祥的手,
柔声道:「贤弟,愚兄和你一见如故,结为盟兄弟在先,在这里接任令主在后,
我们就算是敌人,也总有一份手足之情,这里是愚兄住的地方,我邀你到这里来,
因为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你总该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了,来,别使性子了,快
坐下来,我们兄弟一场,明天我就要离此而去,今后我们能不能见面,都不知道
了,你该相信愚兄才是。」
他说到最后几句,似是颇为感伤,连口气也带着黠淡之音!
楚玉祥终于在椅上坐下,抬目道:「你明天要走了?」
葛真吾强颜一笑道:「愚兄刚来接事,就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江南分令手
下,全军尽覆,愚兄这令主还能耽得下去吗?」
他口气一转,注引问道:「贤弟方才说的人质,究是何人?」
楚玉祥道:「你真的不知道?」
葛真吾道:「愚兄还会对贤弟说谎不成?我总记得咱们在酒楼相逢之时,正
是愚兄衔命前来,担任江南分令令主,不瞒贤弟说,愚兄接任令主之后,一直住
在金陵,这里原由副令主主持,被你破去一身功力的秦大娘,是江南分令的总监,
愚兄没来以前,由她全权负责。所以愚兄事前实在一无所知,直到今天傍晚,接
获秦大娘飞鸽传书,要愚兄赶来支援,愚兄才知咱们已和东海镖局启衅,才匆匆
赶来,怎么会知道咱们掳了贵局什么人?」
楚玉祥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就把有人假冒大师兄陆长荣起,一直说到自己招
隐寺赴约,故意说是擒住梁慧君,救出大师兄,结果这假扮大师兄的人,被阮伯
年识破行藏,乃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所乔装。至于失陷在江南分令的人,除了大
师兄,应该还有鹰爪门六个弟子,详细说了一遍。
葛真吾脸有愤怒之色,沉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事,秦大娘从未向愚兄提
过……」
一面抬头道:「紫鹃。」
站在阶前的青衣使女答应一声,迅快的走入。
葛真吾道:「你去间问这里的夏管事,咱们这里可曾囚禁东海镖局的人,如
果有,立即要他把人带到这里来,快去。」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急步往外走去。
葛真吾看了楚玉祥一眼,又道:「贤弟,愚兄再郑重的说一句,杀害贤弟义
父母的人,并非江南分令……」
楚玉祥道:「那会是什么人?」
葛真吾道:「当日杀死令义父母的是黑衣十二煞……」
楚玉祥道:「他们已经全数死了,但总有幕后主使之人?」
葛真吾道:「不错,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们从北方调来的」楚玉祥道:
「那么这调他们来的人是谁呢?」
葛真吾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贤弟,不是愚兄不肯说,这人对
令义父因怀恨甚深,才另投明师,他和东海镖局也可说渊源极深,愚兄不好说出
他是谁,贤弟回去之后,不妨和阮伯年,以及令师兄仔细研究,但贤弟切莫说出
是愚兄说的。」
楚玉祥心头暗暗一震,忖道:「听他口气,好像东海镖局还有一个奸细,他
和义父怀恨甚深,这人会是谁呢?」
这时天色已现黎明,只听阶前响起青衣使女紫鹃的声音说道:「回令主,夏
管事遵命带了东海镖局的人来了。」
葛真吾道:「叫他们进来。」
接着只见一名中年汉子急步趋入,在门口就躬着身道:「属下夏忠楷见过令
主,东海镖局押在咱们这里的一共是七个人,属下奉命都带来了。」
葛真吾道:「我要你把他们都带进来,听到没有?」
「是、是」夏忠楷转身挥了挥手。
只见鱼贯走进七个人来,这七人身后,紧跟着两名手持扑刀的汉子,自然是
押解他们来的人了。
楚玉祥目光一注走在第一个的正是大师兄陆长荣,他身后六人,自己并不认
识,大概是鹰爪门的六名弟子。
陆长荣神色惟淬,垂着双手,当他一眼看到椅子上坐着的青衣少年,正是小
师弟楚玉祥时,眼中不禁闪起怀疑神色,紧闭着嘴,并没有开口。
葛真吾道:「夏管事,他们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夏忠楷连忙躬身道:「回令主,这七个人,副令主都交代过,一个是东海镖
局总镖头陆长荣,其余六个,则是鹰爪门阮伯年的门人。」
楚玉祥冷冷的道:「葛令主,你们一再假冒大师兄,这个不会又是假冒的了?」
葛真吾道:「夏总管,楚少侠说的话,你听到了,这位陆总镖头,到底是真
是假?你若有半句虚言,我就先劈了你。」
夏忠楷听得扑的跪了下去,说道:「属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令主面前
撒谎,这位陆总镖头,是副令主徐州弄回来的,一直收押在这里,绝……绝不会
假……」
葛真吾道:「他们是否点闭了穴道?还不快去把他们解开了?」
「是,是。」
夏忠楷从地上爬起,走到七人身边,出手如风,接连解开了他们穴道。此人
在葛真吾面前,一吓就跪地磕头,但看他出手,一身武功却是极为高明;葛真吾
朝七人抱拳说道:「陆总镖头七位,委屈了多天,今晚若非东海镖局的副总镖头
楚少侠来见兄弟,兄弟还一无所知,还望诸位多多原谅。」
接着又朝夏总管一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夏忠楷应了声「是」带着两名汉子一起退出。
楚玉祥走上前去,刚叫了一声:「大师兄……」
陆长荣已经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说道:「小师弟,镖局真的复业了?愚
兄是听到江湖传说,才赶回来的,不想在徐州就糊里糊涂的被人逮来。」
楚玉祥道:「大师兄,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接着又和其他六人拱拱手道:「多谢葛令主,在下告辞。」
葛真吾点头道:「贤弟回去,希望也能把江南分令的人一齐释放回来。」
楚玉祥道:「这个自然,葛令主先放了人,咱们岂会不顾江湖道义了?」
接着抬手道:「大师兄,六位师叔请先。」
陆长荣已从两人对话中听出自己等人虽然落在人家手中,但江南分令似乎也
有不少人落在东海镖局的手里,他根本不知一点内情。自然不好开日。这就朝其
他六人抬了抬手,一起退出。
楚玉祥走在最后,葛真吾跟在他身后,低低的道:「贤弟,今天一别,咱们
不知还有没有见面之日,你真的连大哥也不肯再叫我一声吗?」
声音凄楚,包含着多少兄弟之情!
楚玉祥对他忽然间。心头也生起了一种生离死别之感,回过身去,一把握住
了葛真吾的双手,叫了声:「大哥。」
葛真吾双手微颤,目中隐含泪光,勉强笑道:「贤弟,咱们兄弟之情生死不
渝,你快去吧!」
楚玉祥也因大师兄等人已经走出庭院,这就点头,说道:「大哥保重。」
葛真吾依然握着他的手不放,低声道:「贤弟,愚兄有一句话,不知你肯不
肯听?江南分令纵然失败,但后面还有一股极大的力量,说句不客气的话,只怕
九大门派也不足抗衡,东海镖局区区人手,更不足论了。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
最好把镖局解散了,各人也最好散开,找个隐僻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方可无事,
这是愚兄剖肝沥胆之言,贤弟务必相信,不可轻视了,好了,你快去吧!」
一面朝青衣使女吩咐道:「紫鹃,你去替楚少侠领路。」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立即走在前面,说道:「楚少侠请随小婢来。」
说完,当先朝一片花林中走去。
楚玉祥也不和大师兄客气,说了声:「大师兄,大家快随我来。」
一行人由青衣使女领路,迅快的随着行去。
葛真吾一个人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他们人影在树丛间消失,他才黯然回过
身去,这一瞬间,他目中已经隐蕴着泪光,忽然幽幽一叹,垂下头去,自言自语
的道:「别时容易见时难,贤弟,我们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他说出这几句话来,似是十分吃力,一个人也像虚脱了一般,拖着受创的心
灵,和疲乏的步伐,一步步往里走去。
这时,从一片树林间,闪出一个驼背黄衫的老人,赫然是祁连铁驼,他一只
炯炯发光的眼神,盯着葛真吾的后影发呆,怔然道:「三公主会看上姓楚的小子,
哈,这小子人品果然不错,武功更是要得,她眼光倒是不错,这件事,老夫既然
知道了,哈哈,你就不用发愁了。」
东海镖局昨晚一个个彻夜都没有睡觉。阮伯年、西门大娘、丁盛、阮传栋、
裴允文兄妹、英无双、梁慧君、林仲达,这时候全在大厅上。
自从楚玉祥走后,大家谁也没有半点睡意,就围坐着喝茶。
直到五更时分,大开井中像落叶一般飘堕下一个人来。
西门大娘眼光一抬,就尖着嗓门叫道:「老不死,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楚
玉祥呢?」
这飘堕下来的正是东门奇,口中呵呵一笑,走入厅来,说道:「老夫没有事
了,怎么不回来?」
英无双迎着道:「师父,大哥呢?」
东门奇笑道:「你也跟你师娘一样,老夫还没坐下来,就急着要问,没听老
夫说,已经没老夫的事,这句话还不够吗?」
西门大娘道:「老不死,既然没事了,楚玉祥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阮伯年起身道:「东门老哥说没事了,大概不会有事了,老哥快请坐下来再
说。」
裴畹兰赶紧倒了一盅茶,说道:「者前辈请用茶。」
东门奇施施然走到上首一张椅子上坐下,笑道:「还是蓝姑娘懂事,咱们这
小丫头只会问大哥,也不知道给师父倒一杯茶,老夫在他们江南分令的屋脊上,
枯坐了半天,别的不。要紧,口可真的干了。」
说完,举起茶碗,喝了一口。
裴畹兰道:「老前辈,幸亏这里没有外人,你既然称我姓蓝了,就不该再叫
我姑娘。」
「啊,啊!」
东门奇一手摸着亥下一把山羊胡子,笑道:「不错,老夫只记住你姓蓝,却
忘了你改扮成公子哥儿了呢!」
西门大娘道:「好了,废话少说些,你跟楚玉祥到了双环镖局,到底如何了?
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东门奇笑道:「哈,老夫这趟可说是多此一行,楚小兄弟真还要得,一掌就
破了那个老虔婆的『火灵掌』,再双掌一推,就把那祁连铁驼震得闭过气去,哈
哈,老夫这几十年来,从未见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年轻高手,你说,老夫去了,
不是没事可做了吗?不过老夫也做了一件事,劝楚小兄弟把铁驼救过来了,这驼
子交游广阔,楚小兄弟救了他也不会白救的」老不死,你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
「
西门大娘大吼道:「要说,就该说得清楚些,一大把年纪了,连话也不会说。」
东门奇双目一睁,说道:「老夫怎么不会说话?老夫不会说,那就你来说好
了。」
西门大娘气道:「我又没跟楚玉祥去。」
东门奇道:「所以咯,你更不会说。」
大家都知道这两人时常拌嘴,但也不好劝说。
英无双道:「师父,大家都等着听你说呢,你老人家该从头说起才对!」
东门奇道:「你看,还是徒弟会说话,像你这样急性子,一开口就说老夫不
会说话,老夫活了六七十年,变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英无双催道:「师父,你快说咯,别再和师娘抬杠了。」
裴允文道:「是啊,大家都等着听老前辈的消息呢!」
东门奇又喝了一口茶,才把严铁桥假扮陆长荣,企图杀害白圭子,宁乾初,
被楚玉祥所制,逼着他去找姓葛的令主,楚玉祥如何一掌破去秦大娘的「火灵掌」
后来祁连铁驼出现,两人比拼上内力,竟把祁连铁驼震飞出去闭住了真气,详细
说了一遍。
丁盛问道:「那秦大娘是谁呢?」
东门奇道:「谁知道那婆娘是谁,这个要等楚小兄弟回来,才知道。」
东门大娘道:「楚玉祥怎么还不回来呢?」
东门奇道:「他随着那个姓葛的令主去了,老夫看看没事了,就先回来了,
也好让大家安心。」
西门大娘气鼓鼓的道:「说你老不死没用,你就是没用,万一那姓葛的另有
什么花样,楚小兄弟江湖经验不足,出了差错,该怎么办?你老不死去了,自然
要等他离开江南分令,才一同回来,那有事情没有了结,半途里先溜走的道理?」
东门奇道:「谁说老夫半途里溜走,老夫是眼看没事了才离开的。」
西门大娘道:「你怎么会知道没事?万一……」
「好,好!」
东门奇站起身道:「老夫再去就是了。」
西门大娘道:「现在还去个屁,天都亮了。」
东门奇搓搓手道:「那你要老夫怎么办?」
西门大娘道:「楚小兄弟万一出了差错,老娘就和你拼命。」
她一心一意把楚玉祥当作了女婿,女婿出了差错,丈母娘自然要拼老命。
东门奇这下没了主意,说道:「那……老夫还是再去一趟的好。」
阮伯年看得暗暗好笑,忙道:「东门老哥,天色已经大亮,暂时不用去了,
以兄弟看来,玉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你老哥先坐下来吧!」
东门奇道:「老夫也不是这样想,楚小兄弟一个人足可应付得了,才赶回来
的,真要出了差错,老夫就把江南分令踏成粉函。」
正说之间,杜永飞奔而入,说道:「老爷子,楚少爷回来了,还有总镖头,
和老爷子门下六个人也一起来了。」
他话刚说完,楚玉祥、陆长荣和六个鹰爪门弟子一起走了进来。
陆长荣一眼看到厅上坐着这许多人。自己认识的几乎只有阮老爷子父子和二
师弟林仲达,不禁呆得一呆,立即朝阮老爷子走去,双膝一屈,说道:「老爷子
在上,晚辈给你老人家磕头。」
那六个鹰爪门弟子也一齐朝阮伯年跪下,说道:「弟子叩见师尊,弟子们无
能,不是楚副总镖头赶去,弟子们还被他们囚禁着呢!」
鹰爪门这六个弟子是:王元美、高伯勤、潘敏功、洪本中、祖可望、张汉阳。
阮伯年忙道:「起来、起来、你们快起来,老夫给你们引见……」
陆长荣和王元美等人依言站起。由阮传栋给他们引见了东门、西门两位前辈,
以及丁盛、裴允文等人,大家一一见过了礼。
楚玉祥就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陆长荣也由二师弟林仲达把镖局复业,和近日来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个概况。
楚玉祥朝阮伯年道:「老爷子,江南分令葛令主已经把大师兄和六位师叔全
释放回来了,他们副令主等一干人,我们似乎也应该全数释放才行,这是晚辈答
应过他的。」
阮伯年颔首道:「他己把咱们的人都放回来了,咱们自然也要放人,只是…
…玉祥,你可知道这假扮你大师兄的副令主是谁吗?」
楚玉祥道:「晚辈不知道。」
阮伯年叹了口气道:「他是你二师兄的大哥林孟达。」
楚玉祥听得一怔道:「会是林大哥?」
林仲达黯然道:「是的,他是家兄,方才愚兄去劝他,希望他回头是岸,他
……入迷已深,闭上眼睛,理也没理,愚兄……」
楚玉祥攒攒眉,望着阮伯年道:「老爷子,你看……」
阮伯年道:「你答应了姓葛的令主,不论他是什么人,都得释放,不可失信
于人,杜永,你去把他们全数释放了,让他们走。」
全数释放,就是连假扮鹰爪门人的七个人也一起放了,杜永请示道:「老爷
子,要不要把他们押上来……」
「不用。」
阮伯年挥手道:「你和赵镖头等四位要他们从后门出去,大家见了面,反而
不好。」
杜永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楚玉祥道:「老爷子,大家都已有一晚没睡了,这时候天刚亮了没多一会,
还是先去休息吧,白圭子和宁乾初大概午前会来,他们来了,杜永会去请你老人
家的。」
阮伯年点点头道:「好吧,时间还早,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会。」
丁盛道:「老爷子请吧,咱们还不累。」
阮伯年朝东门奇、西门大娘拱拱手道:「二位也可以去休息了。」
当下阮伯年由阮传栋陪同往后进而去。
东门奇夫妇和英无双、裴畹兰、梁慧君三位姑娘一同往东花园而去。
剩下丁盛、裴允文、陆长苛、林仲达、楚玉祥等人,依然坐在大厅上。
不多一会,杜永和赵雷等四人一同走入,前来覆命,已把江南分令的人全释
放了。
林仲达又替大师兄引见了赵雷等四人。
丁盛站起身道:「从此刻起,前后三进院子,仍由赵雷等四人负责,由兄弟
和裴老弟在厅上坐镇,陆总镖头刚脱险回来,你们师兄弟三个,许久不曾见面了,
不妨到总镖头休息室去休息一会,谈谈别后经过,这里交给兄弟和裴老弟就好了」
赵雷等四人领命退出。
楚玉祥起身道:「大师兄,丁大哥不是外人,你到总镖头室去休息一会吧!」
林仲达跟着站起道:「楚贤弟说得是,有丁大哥在这里,大师兄就不用客气
了。」
陆长荣确有许多话要和二位师弟谈谈,而且镖局的事,他也需要有全盘了解,
这就朝丁盛、裴允文二人拱拱手道:「兄弟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偏劳二位了。」
师兄弟三人就一同朝总镖头休息室走去。
陆长荣已经听二师弟林仲达说过镖局复业的大概情形,但听二师弟的口气,
镖局有这许多人助拳,完全是冲着小师弟来的,而且小师弟的武功,似乎是镖局
中首屈一指的人了!
他并不知道小师弟在短短半年之中,从哪里学来的武功?因此在坐下之后,
就含笑问道:「小师弟,我听二师弟说,镖局复业,都是你的功劳,你在这短短
半年多的时间中,不但交了许多成名人物,也练成绝世武功,愚兄几乎不敢相信,
是不是另有奇遇?」
楚玉祥腼腆的点点头道:「小弟确实另拜了两位师父,但那有大师兄说的那
样……」
陆长荣不待他说下去,就笑着道:「你和愚兄也客气起来了,哦,对了,愚
兄曾听师父说过,小师弟将来另有机遇,连本门武功都没传给你,小师弟果然另
有奇遇,你先说出来给愚兄听听?」
楚玉祥只得从绿袍师父救了自己说起,一直说到自己从昆箭山学艺回来为止。
陆长荣问道:「后来呢?」
楚玉祥又把自己回来之后,就去找二师兄,以及镖局复业前后,源源本本说
了一遍。
陆长荣听得欣然道:「小师弟,你真了不起,无怪裴盟主、敖湖主会全力支
持咱们,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离奇的经过。」
林仲达问道:「大师兄怎么会落到江南分令手中呢?」
「陆长荣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师父、师母遇害,我从一位老镖头的
口中,听到一点口风,那十二个凶手,极似横行齐鲁一带的黑衣十二煞,我想师
父为人豁达,从没和人家结过梁子,黑衣十二煞怎会无端找上师父?十二煞虽也
全数死了,只怕他们背后另有支使人的……「
楚玉祥道:「对了,葛令主也和小弟这么说。」
陆长荣目光一注,问道:「他怎么说的?」
楚玉祥道:「大师兄先把此行经过说出来了,小弟再说不迟。」
「愚兄此行,可说一事无成。」
陆长荣叹了口气,继道:「因此愚兄就下了决心,立誓要把这幕后主使人找
出来,于是收歇了镖局,到黑衣十二煞出没的齐鲁一带、去查访线索,却一直没
有找到头绪,最近听到江湖上纷纷传言,说东海门楚玉祥,两掌击败多年不曾出
现江湖的厉山双凶,愚兄听得大为惊奇,他们说的该是小师弟了,小师弟在师父。
师母遇害之时,忽然失踪,那来这高的武功?后来江湖上传言东海镖局即将复业,
连请阑都发出了,愚兄听到消息,自然要赶回来,可能有人认识愚兄,就在徐州
客店里,糊里糊涂的着了他们的道,愚兄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接着目光一抬,说道:「小师弟。那姓葛的令主怎么说呢?」
楚玉祥道:「他说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们从北方调来的陆长荣目光凝注,
问道:」那么到底这幕后主使,杀害师父、师母的主凶是谁呢?「
楚玉祥道:「小弟也问了,他不肯说,只说这人对义父怀恨甚深,才另投明
师,而且这人和咱们镖局渊源极深。他不好明说,要小弟回来之后,和阮老爷子
以及大师兄研究研究,自会明白。」
陆长荣怀疑的道:「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话呢?」
楚玉祥脸上一红,说道:「葛令主算起来还是小弟的结义大哥,当时小弟并
不知道他会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当下就把和葛真吾结交的始未说了一遍;陆长荣点点头道:「这么说,他这
话倒似可信。只是……」
他目光转向二师弟林仲达,问道:「二师弟,你说这人会是谁呢?」
林仲达不安的道:「这个小弟一时也想不出来……」
陆长荣轻轻叹了口气道:「二师弟,你应该知道,镇江城里,和师父渊源最
深的应该是你们林家了……」
林仲达身躯一震,说道:「这个小弟知道,家父和师父是好朋友。」
陆长荣道:「
你可知道林伯父当年怎么认识师父的吗?「
林仲达道:「这个……小弟并不清楚。」
陆长荣道:「事情是这样的,林伯父当年原是布贩,经常在金陵、镇江、淮
阳一带走动,这一帮布贩,一共有十几个人,也粗通拳脚,有一年师父保镖回来,
经过高邮,正有几个强盗,杀人越货,弃尸遍野,师父一怒之下,仗义出手,当
场把几个强盗击毙,有一个人从水沟里爬出来,跟师父磕头求救,这人就是林伯
父,他是一伙布贩中唯一生存的人,那一伙强人的老巢,是在高邮湖,大部货物,
已被运走,师父就带着林伯父赶去贼巢,又杀了为首的盗贼,林伯父不但取回了
他们一伙的失物,而且也敢得了贼巢中不少贼人聚敛的财物,才干恩万谢而去…
…」
林仲达听得怔怔的道:「这事小弟从未听家父说过。」
陆长荣继道:「第二年,林伯父带了家小,来到镇江,前来拜会师父,就在
镇江开了一家绸缎庄,令兄也在这一年娶了亲……」
林仲达道:「那时小弟才十岁……」
陆长荣继道:「从此林伯父也时常和师父走动,有一天,林伯父带着令兄同
来,恳求师父收令兄为徒,师父因令兄已经破身,本门武功须由童身练起,只怕
无法深造而婉拒了,后来林伯父就说要二师弟拜在师父门下,师门碍着面子,就
答应下来,第二天林伯父就领着二师弟来拜师的……」
说到这里,看了林仲达一眼,又道:「愚兄听说二师弟和令兄是同父异母的
兄弟?」
林仲达道:「是的,小弟是继室所生,所以家兄长了小弟十岁。」
陆长荣道:「后来听说令兄去了金陵。」
林仲达道:「家父在金陵设了一家分店,就由家兄主持。」
陆长荣道:「但他却成了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居然也学会了一身武功……」
林仲达身躯一震,他意味大师兄的口气,已极明显是说害死师父师母,把黑
衣十二煞从北方调来的人,就是自己兄长了。
这一点,如今细想起来,当真极有可能,因为那时葛真吾还没有来接任令主,
江南分令是由副令主指挥的,他当然有权从北方把高手调到江南来。
这一想,他不由脸色煞白,额头已经绽出汗来,望着大师兄嗫嚅的道:「小
弟真想不到杀害师父、师母的主使人,竟然会是家兄,这教小弟如何对得起师父、
师母……」
楚玉祥也身躯一震,说道:「什么?杀害义父、义母的会是他?」
「不错!」
有人应声走入,说道:「这个命令还是我传达的。」
随着话声,走进来的竟是梁慧君。
楚玉祥道:「你说什么?」
梁慧君苦笑道:「我说的是真话,我已经在门外听了好一会,除了我,没有
人可以作证了。」
楚玉祥道:「你……」
陆长荣道:「小师弟,你听梁姑娘说下去。」
一面抬目道:「梁姑娘请坐。」
梁慧君依言坐下,举手掠鬓发,说道:「林孟达是总监秦大娘的干儿子,秦
大娘派在金陵已有多年,林孟达投到太君门下,当然也是秦大娘推荐的……」
楚玉祥问道:「太君是谁?」
梁慧君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只是总监秦大娘的手下,江南分令一
直都由秦大娘负责,林孟达投到太君门下,一去十年,直到一年前才回来……」
林仲达道:「这个不对,家兄每三月都要回镇江一次梁慧君道:」令兄假冒
陆总镖头,不是也回到东海镖局来了吗?「
林仲达骇异的道:「是他们假扮了家兄?」
梁慧君道:「这是总监秦大娘的意思,由严铁桥假扮林孟达的,因为江南分
令有许多开支,有一家绸缎庄支援,经济来源就有了着落……」
林仲达道:「这就是了,敝庄金陵分店,历年来不但不赚钱,还时有亏损。」
梁慧君继道:「有一年,那假扮林孟达的严铁桥回到镇江来,不料在酒后无
意中被你大嫂发现,大嫂含羞自尽,秦大娘就要我假扮了你大嫂……后来……林
孟达回来了,我……也只好一直扮下去……」
她究竟是姑娘家,说这些话的时候,粉脸飞红,着实有些碍口。
楚玉祥问道:「后来呢?」
梁慧君道:「直到今年清明前三天,林孟达交给我一个密柬,命我到鬼脸城
去传达命令……」
「慢点!」
楚玉祥问道:「你传的命令,就是杀害我义父。义母的事?」
梁慧君道:「本门有一项极严厉的规定,凡是你不应该知道的事,不得多问,
当时我送去的只是一封密柬,鬼脸城里一方大石四周,早已坐着十二个脸蒙黑布
的黑衣人……」
楚玉祥道:「黑衣十二煞!」
梁慧君道:「起先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把密柬送到了就没事了,后来
我和林孟达一起回到镇江,只过了一天,就是清明那天,传出东海门闻天大侠夫
妇遇害的事,那十二个黑衣人也死了,我才知道那封密柬要杀的就是闻大侠夫妇,
而且还要春桃在林副总镖头的伤药之中,暗做手脚,不使他伤势复原,若非楚少
侠替他疗伤,林副总镖头只怕还缠绵床第,至今未愈呢!」
楚玉祥怒声道:「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他同胞兄弟都下得了手,今晚真
是不该放他的。」
梁慧君道:「贱妾还以为你们逮到了他,一定会问问清楚,没想到你们却轻
易放过了他。」
陆长荣目注梁慧君道:「梁姑娘何以要脱离他们,投到咱们这里来呢?」
梁慧君脸上一红,忽然垂泪道:「贱妾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先父流落金陵,
那时贱妾只有八岁,父女相依为命,不幸先父因病去世,死后无以为葬,由秦大
娘出资代贱妾收殓,从此就跟秦大娘练武,后来他要贱妾替代林家少夫人,贱妾
失身于严铁桥在先,继而又失身林孟达在后,教贱妾如何忍受?而且林孟达回来
之后,严铁桥又不时的纠缠贱妾,贱妾是人,遭受他们如此蹂躏,早有脱离之心,
但江南分令耳目众多,要想逃出魔掌,又谈何容易?江湖虽大,贱妾却有无地可
容之感,后来贵局复业,江南分令一再受挫,也增加了贱妾的决心,所以只有投
到贵局来了。」
她说话之时,珠流纷落,当真楚楚可怜!
陆长荣歉然道:「梁姑娘,真对不起,兄弟是武人,一句话,倒引起姑娘伤
心来了。」
梁慧君拭着泪道:「陆总镖头问我贱妾,也是应该的了。」
楚玉祥虎的站起,说道:「二师兄,走,咱们见林伯父去,你大哥既是杀害
义父、义母的真凶,而且令嫂也死于非命,这些事只怕林伯父全不知道,也应该
去跟他说清楚了。」
梁慧君道:「楚少侠,你们现在去了也没用,林孟达只怕早已走了。」
楚玉祥道:「只要知道是他,谅他也逃不到天涯海角去,但二师兄家中发生
了这许多事,总应该去告诉林伯父一声的了。」
梁慧君道:「楚少侠,你就是要走,也该听贱妾把话说完了。」
楚玉祥道:「还有什么事吗?」
梁慧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在贱妾想来,林孟达昔年因闻大侠不肯收
他为徒,怀恨在心,后来经秦大娘引到太君门下,回来出任江南分令副令主,那
道密柬,也是他发的,那是没错,但江南分令,管辖的地区,只在江南,命令也
自然不能出于江南地区之外,黑衣十二煞并不是分令管辖,林孟达也无权去把不
属于他属下的黑衣十二煞调到江南来,因此贱妾认为林孟达也许只是帮凶而已,
真正主使人可能不是他……」
陆长荣点头道:「梁姑娘这一分析极为有理,但这主使的人,会是谁呢?会
不会是秦大娘?」
梁慧君道,「这个贱妾也无法确定,据贱妾所知,她原是总坛的总监,只有
她有权可以调北方的人手。」
陆长荣道:「梁姑娘知不知道他们总坛究竟叫什么名称?」
梁慧君道:「不知道,秦大娘从来没有和贱妾等人说起过总坛的事,贱妾只
知道江南分令是不公开的,北五省另外也有一个分令,也是不公开的。」
陆长荣道:「那么他们公开的是什么呢?」
梁慧君道:「公开的就是他们支持出来的盟主,北五省有一个武林盟主,江
南也有一个武林盟主……」
陆长荣愤然道:「这么说,裴盟主他……」
梁慧君朝楚玉祥嫣然一笑道:「起初是,后来不是了,所以江南分令把楚少
侠当作了眼中钉,江南分令,可以说完全坏在楚少侠一个人身上。」
陆长荣点点头,大笑道:「小师弟,东海门真是有你为荣。」
楚玉祥俊脸一红,说道,「大师兄怎么也和小弟客气了?」
陆长荣笑道:「这难道还是假的,江湖上早就把你说成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杜永匆匆走入,说道:「总镖头,武当白圭子、八卦门宁
乾初来了。」
陆长荣站起身道:「二师弟、小师弟,咱们快出去,」
三人走出大厅,白圭子宁乾初已在厅上,正由丁盛、裴允文两人作陪。
陆长荣连忙拱手道:「二位前辈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白圭子、宁乾初都站起身来还礼。
白圭子道:「总镖头好说,昨晚多蒙楚副总镖头援手,不然贫道和宁道长都
为逆徒所乘了。」
楚玉祥连忙拱手道:「道长过奖,在下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话声未落,只见玩伯年由阮传栋随侍,大步走出,呵呵笑道:「二位道兄来
得早啊,兄弟失迎了。」
白圭子清瘦的脸上不禁一红,稽首道:「贫道和宁兄昨日对贵局多有误会,
还望阮掌门人恕罪。」
阮伯年大笑道:「道兄说哪里话来,误会业已过去,何用再提?二位道兄快
快请坐。」
白圭子道:「敝派逆徒严铁桥,假扮陆总镖头,残杀同门师兄,嫁祸贵局,
几乎伤了两家和气,贫道本来要带同逆徒前来贵局赔罪……」
阮伯年连连摇手道:「兄弟说过了,误会已经过去,道兄不用再说了。」
白圭子面有愧色,继道:「说来惭愧,贫道和宁道兄制住了逆徒,本待带他
同来贵局,不料在天亮之后,被江南分令的贼党劫走,贫道和宁道兄双拳难敌四
手,对方高手不下十余之人,差点还伤在他们手下……」
阮伯年心中一动,暗道:「是了,这些人大概是从东海镖局释放出去的人了。」
但这话他不好直说。只得攒攒眉道:「江南分令的贼党,竟有如此猖撅!」
宁乾初道:「那头领之人,居然还依然假扮了陆总镖头。」
阮伯年心中暗道:「那一定是林孟达,他当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面说道:「此人就是他们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他们释放了长荣回来,咱们
不得不把他释放回去,不料他居然还敢去劫人。」
白圭子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和宁道兄特地前来向贵局致歉,也是向楚副总
镖头致谢来的,江南分令贼党如此猖狂,敝派尚一无所闻,贫道急须赶返敝派,
面搬掌门人,不克久留,恕失陪了。」
说着和宁乾初一同起身告辞。
阮伯年道:「二位道兄怎不稍留片刻,吃了便饭再走。」
宁乾初道:「阮老哥不用客气。兄弟也要赶回敝派去,江南分令在江南的势
力,已经不容忽视,此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只有大家联合起来,才能把他们扫
平,告辞了。」
阮伯年、陆长荣等人一直送到门口,才行回转。
楚玉祥道:「二师兄,我们也该到府上去一趟了。」
林仲达道:「好,寒舍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有小师弟和我一起同去,那是最
好也没有了,不然,家父还未必会相信呢!」
阮伯年问道:「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陆长荣道:「他们一同去二师弟家。」
当下就把梁慧君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
阮怕年道:「原来林家也出了事,唉!看来江南分令处心积虑果然已非一日
了。」
接着挥挥手道:「好,玉祥,那你就陪仲达回去一次也好。」
林仲达、楚玉祥别过阮老爷子,出了东海镖局,一路来至西门横大街,进入
林大祥绸布庄。
林厚福就坐在柜头里,林仲达刚叫了声:「爹。」
林厚福已经站了起来,含笑道:「你们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快请楚副总镖头
到里面坐。」
楚玉祥道:「前几天镖局比较忙,今天才有空来看看林伯父,也要向林伯父
致谢来的。」
林厚福含笑问道:「楚副总镖头要谢什么?」
楚玉祥道:「镖局复业,多蒙林伯父大力支持,小侄不该谢吗?」
林厚福呵呵笑道:「我当是什么?区区小事,你也要谢,仲达不是也当上了
副总镖头吗?我们等于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他让林仲达陪同楚玉祥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跟着,穿过小天井,一直来至
第二进的客厅,一面说道:「仲达,你们这时候来,大概还没吃饭吧?」
「没有。」
林仲达道:「爹,我们还是到孩儿书房里去坐,孩儿有一件事要和你老人家
禀报。」
「哦!」
林厚福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也好。」
三人从西首回廊来至书房。
春梅急步迎了出来,躬着身道:「小婢见过者爷、二少爷、楚少爷。」
林厚福含笑道:「春梅,你现在该叫楚副总镖头了。」
春梅又躬着道:「楚副总镖头。」
楚玉祥笑道:「春梅姑娘不用客气。」
林厚福和二人坐下之后春梅端着三盏茶送上。
林厚福道:「春梅,你通知厨下,做几式可口的酒茶送来。」
春梅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林厚福道:「仲达,你不是说有话要和为父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林仲达就把近日来镖局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林厚福吃惊道:「原来镖局复业之后,还发生了这许多事,为父怎么一点也
没听到?」
林仲达道:「外面还没人知道,爹自然也不会听人说了,爹可知这假扮大师
兄的是什么人吗?」
林厚福笑道:「爹又不是江湖人,怎么会猜得着这人是谁?」
林仲达道:「爹!这假扮大师兄的人,就是大哥。」
「你说是谁?」
林厚福睁大双目,问出一句话之后,忽然笑道:「仲达,你是听谁说的?别
上了人家的当,这有可能吗?」
林仲达道:「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孩儿要楚师弟一同来,就是怕爹听了
不信……」
「你大哥和东海镖局没怨没仇。」
林厚福接道:「再说,你大哥又从来没练过武……」
林仲达道:「爹,事情是这样的,大哥……」
他刚说出「大哥」二字,春梅已领着一名伙计走了进来,只好把底下的话缩
住。
春梅迅快的收拾好一张小方桌。那伙计从食盒中取出四五盘菜肴和一大壶酒,
才行退去。
春梅放好三付杯筷,才躬着身道:「老爷,二少爷,可以请楚少爷入席了。」
林厚福抬手道:「楚副总镖头,来,你和仲达是同门师兄弟,也不是外人,
大家不用客气,快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谈吧!」
三人各自坐下,春梅手捧银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林厚福道:「春梅,还有菜吧?你站到外面去,他们送菜来了,由你端进来
就好。」
春梅是个伶俐的丫头,心知老爷有话要和二人说,不能让外人听到的,这就
答应一声,放下酒壶,转身朝阶前走去。
林仲达就把大哥在金陵拜秦大娘做干娘,由秦大娘把他引到太君门下习武,
一去十年……林厚福道:「这就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虽在金陵,三两
个月总要回来一次。」
林仲达道:「那是有人假扮了大哥回来的。」
他又把双环镖局的副总嫖头严铁桥假扮大哥,有一次喝醉了酒,被大嫂发现,
大嫂羞愤自杀,江南分令又要梁慧君假扮了大嫂,一直说到梁慧君投奔东海镖局,
昨晚擒住江南分令副令主,揭下面具,才真相大自,详细说了出来。
「会有这种事!」
林厚福一张又白又胖的脸上神色凝重,气道:「这畜生怎么连爹也瞒着,竟
然做出这等事来,他人呢?」
林仲达道:「昨晚他们释放了大师兄,镖局也把擒住的人全数释放了。」
林厚福道:「你们别人可以放,这畜生怎么可以放他?」
春梅提着食盒走入,又端上两个菜来。
林厚福道:「来,来,咱们快吃菜了。」
他咕的一口把酒喝干。
林仲达要替爹斟酒,林厚福道:「爹自己来,你陪楚副总镖头。」
一手取过酒壶,在面前斟酒了酒,又咕的一口喝了下去。
春梅提着食盒退下。
林厚福已经连喝了三杯,目光一抬,说道:「仲达,你大哥并没有回来。」
林仲达道:「大哥因为身份已露,很可能随同姓葛的令主一起走了,孩儿和
楚师弟是专程给爹禀明这件事来的。」
「真是想不到的!」
林厚福摇摇头,忽然目光一注,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办?」
林仲达道:「江南分令因在镇江一连失利,很可能已经全数退走,从种种迹
象看,大哥不可能是杀害师父、师母的真凶,东海镖局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要一
步步的追查下去。」
「唔!」
林厚福点着头,说道:「你大哥……唉,你师父纵然不肯收他为徒,也不至
于衔恨到非杀死你师父不可,他其实不应该走的……来,楚副总镖头,喝酒。」
他听了这大的变故,自然只有喝酒解愁,说完,朝楚玉祥举举杯,一口喝干。
楚玉祥只好和他干了一杯。
林厚福举起手中酒壶要给他斟酒。
楚玉祥连忙伸过手去,说道:「林伯父,小侄自己来。」
林厚福右手执着酒壶,左手在酒壶嘴上一掩,说道:「我们是自己人,你还
和我客气什么?」
林仲达忙道:「爹,还是孩儿来吧!」
伸手接过酒壶。
林厚福点头道:「好,你们师兄弟难得有空、多喝几杯,为父……唉,畜生
要自毁前途,投到什么江南分令去,为父管不了他,也只好由他去了,但殷家
(东门殷家,是镇江大户)的亲家翁面前,为父又怎么交代呢?」
这件事,他当然很伤脑筋。
林仲达给爹和楚玉祥面前斟了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楚玉祥道:「林伯父,事情既然发生了,好在外面还没人知道,暂时只好先
隐瞒一下再说了。」
林厚福点点头,说道:「那也只好如此。」
他目光一抬,说道:「仲达,你和楚副总镖头多喝几杯,为父……唉,当真
心乱得很。」
楚玉祥道:「二师兄,咱们干这一杯,就吃饭吧!」
林厚福道:「那怎么成?老朽喝不下了,你们年纪轻,多喝几杯有什么关系?
这些莱,是咱们厨房大师父的拿手菜,你看,你们方才只管说话,动也没动,如
今镖局复业了,不但仲达难得回来,你更没工夫来了,今天难得来了,总该多喝
几杯,来、来、先吃些菜。」
楚玉祥和林仲达吃着菜,又喝了几杯。这是林家自己酿的酒,酒醇,但后力
也大,两人不觉渐渐有了酒意。
楚玉祥道:「二师兄,小弟不能喝了。」
林仲达道:「这酒很厉害,愚兄也不能喝了,春梅,你……给我们……装饭
……」
话声出口,上身往桌上一伏,醉得已经不省人事。
楚玉祥口中噫了一声,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也坐不住,以手支撑着桌面,
要待站起,反而砰的一声,朝地上坐了下去。
林厚福攒攒眉道:「你们都醉了?咳!年轻人酒喝得太快了。」
春梅听到二少爷的话声,赶忙走入,看到两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伏在桌上,
不禁惊奇的道:「楚少爷、二少爷都喝醉了!」
林厚福道:「大概他们喝了空肚酒;你快把他们扶到房间里去。」
春梅道:「但……小婢一个人怎么扶得起来?」
林厚福摇着头,站起身,说道:「我帮你把他们扶起来。」
当下就由林厚福和春梅两人,一左一右先把楚玉祥扶起,送入后面一间房中,
再扶着林仲达进去。师兄弟两人几乎已经烂醉如泥,躺到床上,就呼呼睡去。
林厚福是个发福的人,帮春梅扶着两个喝醉的人躺下,早已累得气喘如牛,
一面朝春梅吩咐道:「春梅,二少爷和楚少爷都醉成这个样子,你守在这里,好
生伺候。」
春梅道:「小婢省得。」
「好!」
林厚福道:「我也要去歇一会了。」
说着举步走出。
上灯时分,东海镖局第二进膳厅上,已经开上饭菜。
阮老爷子由阮传栋和陆长荣陪同进入膳厅,目光一掠,忽然噫道:「仲达、
玉祥出去了一个下午,还没回来吗?」
陆长荣道:「二师弟和小师弟是到林大祥绸布庄去的,也许被林伯父留住了。」
阮伯年道:「他们到林大祥去,老夫知道,只是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
英无双道:「老爷子,大哥他们会不会出事呢?」
阮伯年还没开口,丁盛笑道:「方才兄弟要孙风和几个趟子手出去探听消息,
江南分令的人。已在上午就分批离开镇江,就算他们没离开,有楚师弟和林老弟
同去,也绝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裴畹兰道:「那可说不定,楚大哥他们论武功纵然不怕,但江湖上鬼蜮技俩,
可防不胜防,这时候没回来,说不定出了事。」
丁盛笑道:「他们去林大祥,又不是去别的地方,何况又在大白天,不会有
事的,大家还是开饭吧!」
陆长荣道:「丁兄说得是,这里去林大祥,不过只隔了几条街,他们又不是
小孩,不会走失,大家只管请用饭吧,要是饭后还没有回来,就要杜永去一趟林
大祥问问就是了。」
英无双虽然听两人这么说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是不便多说。
大家用过饭,回到前面大厅,一名打杂的早已沏好了一大壶茶送上。
英无双悄悄拉着裴畹兰的手,说道:「兰姐姐,你看大哥他们会不会出事?」
裴畹兰道:「你没听丁大哥说,不会有事的?」
英无双道:「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凛凛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裴畹兰要想取笑她几句,但英妹妹是个天真无邪的人,话到了口边,又忽住
了,悄声道:「陆大哥方才说的,饭后要杜管事到林大祥问问,也许他们仍在林
大祥也说不定。」
英无双道:「兰姐姐,你说咯!」
裴畹兰道:「你说也不是一样?」
英无双粉脸一红,道:「我……」
丁盛看她们窃窃低语,说道:「蓝兄弟、东方兄弟、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
因为楚师弟他们没有回来,放心不下?」
裴畹道:「东方兄弟想要请杜管事去一趟林大祥……」
英无双羞急的道:「蓝兄……」
丁盛道:「杜管事去一趟也好,要他们早些回来。」
杜永忙道:「属下这就去。」
说完,匆匆往外行去。「
丁盛笑道:「二位小兄弟;现在总可以放心了吧!」
一面朝孙风招招手道:「江南分令明的虽已撤离,暗中难保没有人留下来,
你随杜永去,只要远远保护着他就好。」
孙风领命,也急步跟了出去。
阮伯年一手摸着花白胡子,含笑道:「丁老弟不愧是敖湖主的左右手,处事
稳健得很。」
丁盛连忙拱手道:「老爷子这是谬奖,在下想到了就做,也只是以防万一罢
了。」
阮伯年笑道:「昨晚要不是你老弟运筹帷幄,调派得宜,江南分令也不会一
败涂地,撤出镇江城去了。」
丁盛道:「这是大家出力拼来的成果,要是咱们实力不如人家,调派得宜又
有什么用?」
陆长荣道:「可惜兄弟不能躬逢其盛,但听大家说,昨晚这一场,真是凶险
无比!」
丁盛笑道:「陆总镖头还怕碰不上吗?江南分令,只是一个分令而已,分令
垮了台,只怕会引出更厉害的人物来呢!」
「丁兄说得也是。」
陆长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朝阮伯年问道:「老爷子,江湖上可曾有『太君』
这么一个人吗?」
「太君?」
阮伯年道:「老夫不曾听人说过,你是哪里听来的?」
陆长荣道:「林孟达就是太君门下。」
阮伯年沉吟道:「太君,听这名号,倒像是个浩封命妇,江湖上那有这号人
物?」
正说之间,只见杜永跑得满头大汗,奔了进来,朝丁盛道:「丁大侠,属下
去了林大祥,据说二位副总镖头中午在那里用的饭,和林掌柜一起喝的酒,有些
醉了,曾在书房里休息一会,后来,申牌时候,就向林掌柜辞出,林掌柜原要他
们吃了晚饭再走,楚副总镖头说还有事去,林掌柜就不好挽留,二位副总镖头就
是那时候走的。」
英无双急道:「大哥他们申牌的时光就出来了,那会到哪里去了呢?」
陆长荣问道:「杜永,你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杜永道:「属下去的时候,是听他们一个伙计说的,二位副总镖头已经走了,
后来林掌柜也走出来了,是他亲口告诉属下的。」
陆长荣道:「林伯父亲口告诉你的,那就不会错了,奇怪,他们到这时候没
有回来,会到哪里去了呢?」
裴允文谊,「林兄、楚兄二位,会不会因林孟达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昨晚
不明情由把他释放了,又追上去了?」
陆长荣道,「如果只有小师弟一个人,他年轻好事,自恃武功,也许还有可
能,但二师弟为人持重,就是要去追人,也不会不来告诉我们一声,就追下去之
理,因此兄弟觉得这可能不大。」
他是林仲达的大师兄,对林仲达自然知之甚捻。
英先双道:「那么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真急死人,方才我就一直觉得心头
凛凛的,大哥他们一定出了事!」
丁盛这回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但奇怪的,不但是在大白天,而且还有楚玉
祥同行,怎么也想不出出事的道理来,只是攒着浓眉,一语不发。
阮伯年同样感到事出意外,一时之间说不出该怎么办。
英光双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大家都好像拿不出办法来,心头一急,拉着
裴畹兰的手,说道:「兰姐姐,我们走,找大哥去。」
两位姑娘说走就走,往外行去,裴允文正待出声阻止。
丁盛忽然朝他摇了摇手,一面又朝刚回来的孙风使了个眼色。
刊、风在太湖帮和丁盛相处得久了,他的心意,孙风自然懂,不待吩咐,转
身往外就走。
梁慧君不知道丁盛已派孙风暗中跟了下去,连忙站起身道:「丁大侠,这上
位小妹子江湖经验不足,贱妾想跟她们去……」
丁盛没待她说完,笑道:「兄弟也正有此意,如果梁姑娘同去,那是最好也
没有了。」
梁慧君道:「贱妾那就走了。」
说完,急步跟了出去。
陆长荣道:「丁兄,梁姑娘是江南分令的叛人,江南分令把她衔恨入骨,这
样出去,不但找不到人,可能还会遇险!」
裴允文道:「丁兄,总镖头说得极是,」
丁盛朝两人笑笑道:「要找林老弟、楚老弟,咱们这里所有的人,没有比梁
姑娘适合的人了。
裴允文道,「但她这样单身出去,会遇上危险。」
丁盛笑道:「越危险越好。」
一面朝赵雷,钱电,李云三人招招手,以「传音入密,和三个人个别说了几
句,三人匆匆就走。
裴允文和阮传栋同声道:「丁兄,咱们也派点事做做呢!」
丁盛笑道:「找人,又不是去打架,用不着人多,兄弟派赵雷四人出去,乃
是他们四人是奉敖湖主之命,追随楚师弟的人,楚师弟失踪,他们四人自然要多
出点力,老爷子只管去休息,大家不想太早睡的话,就在这里坐上一会,喝口茶
再去休息,今晚不可能会有什么事的。」
阮伯年道:「老夫和大家在这里聊聊也好,时间还早呢!」
初更过后,英无双和裴畹兰回来了,她们几乎找遍了镇江城每一个角落,并
没有找到林仲达和楚玉祥的影子,只好回来了。
第19章依计行事
过没多久,梁慧君也赶回来了,她没和英无双两人在一起回来,可见没追上
英无双两人,当然也没找到楚玉祥两人。
丁盛没问他们。他相信自己派出去的人。
英无双回到镖局,听说大哥还没回来,一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只有
丁盛好问,因为他是大家公推的总指挥,这时一脸焦急的问道:「丁大哥。你看
该怎么办?大哥他们准出了事,真急死人。」
丁盛笑道:「好兄弟。你急我难道不急,你们先坐下来,等候消息好不好?」
英无双眨着眼道:「你会有消息?」
丁盛笑了笑道:「我没有消息,会叫你等?」
刚说到这里,只见孙风已经走了进来。
丁盛问道:「如何了?」
孙风耸耸肩道:「有一个,属下交给老四了。」
裴畹兰:「你们打什么哑谜,快些说嘛!」
丁盛笑道:「方才东方兄弟和蓝兄弟出去,我怕他们孤掌难鸣,所以要孙风
跟在她们后头,后来一想,以东方兄弟武功,对方没人是她的对手,绝不会出事,
但梁姑娘可不同,是对方衔之入骨的人,因此要赵雷赶上去通知梁姑娘,不要去
找东方兄弟二人,要她还是一个人行动的好,赵雷通知了梁姑娘之后,又赶着去
找孙风,因为赵雷和梁姑娘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如果有人在暗中跟踪的话,自然
看到了,所以要赵雷赶快走,找到孙风,就要孙风暗中保护梁姑娘,如果发现有
人跟踪的话,就要孙风故意泄露行踪,让对方知道孙风是保护梁姑娘的。」
裴畹兰道:「这是为什么?」
裴允文道:「你别打岔。」
丁盛接着道:「那就是要让那跟踪的人知难而退。」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没说这是为什么?」
丁盛问道:「这跟踪的人知道咱们已有准备,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英无双道:「那就不能再跟下去了。」
丁盛又道:「不能跟下去又怎么呢?」
英无双道:「那自然要回去了。」
丁盛笑道:「对了,赵雷先走了,孙风暗中保护梁姑娘,自然跟着梁姑娘身
后,第三个人,就是钱电,他跟着那个跟踪梁姑娘的人去了,等他回来,就有消
息了。」
他派出去四个人,说了三个,还有一个没说出来。
阮伯年抚掌道:「丁老弟果然不愧是总指挥,这一着高!」
适时但见人影一闪,钱电已经走了进来。
英无双急忙迎着问道:「钱老二,你跟的人怎么了?」
钱电朝丁盛拱拱手道:「属下跟踪他到西门横大街,看他进入林大祥绸布庄
第三进围墙而去。」
丁盛一呆,说道:「他会回到林大祥去?」
梁慧君急急说道:「林大祥第三进是住宅,林副总镖头的书房就在第三进。」
丁盛朝钱电问道,「李云呢?」
钱电道:「属下把消息告诉了他,他说要等老大商量,属下先回来了。」
「糟了!」
丁盛道:「我要李云跟在你身后,赵雷再跟在李云身后,这样一旦发生情况,
最后一个人可以衡量当时情形,如果人手够了,就不用赶来通报,我授权赵雷可
以酌情处理,但那人进入林大祥去,就应该赶来回报,不可再有行动了。」
裴畹兰道:「为什么?」
丁盛道:「江南分令既已退出,留在林大祥的人,只是探听咱们动静的人,
职位不会太高,赵雷二入如果跟进去,岂不打草惊蛇了。」
英无双道:「这和大哥失踪有关吗?」
丁盛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咱们的敌人只有一个……」
话声未落,詹前微风一飒,赵雷,李云二人同时飘落,大步走入。
赵雷没待丁盛询问,就抱抱拳道,「属下听钱二说那跟踪梁姑娘的贼人,进
入林大祥第三进,属下就想到楚副总镖头二位失踪得奇怪,莫非林大祥会是贼党
的第二个巢穴,正好那时林大祥打烊了,有一个伙计住在小南门,属下两人就跟
了上去,把他挟入附近一处词堂问他们林少东和楚少爷二人哪里去了?」
英无双急着问道:「他怎么说?」
赵雷道:「他先前不肯说,只说二少东和楚少爷用过中午饭,下午就走了,
属下看他脸色不对,就说你已全知道了,你再敢说谎,我就给你个开膛破腹。那
伙计听得吓白了脸,就说:这是掌柜关照的,有人来问,就说二少东和楚少爷下
午已经走了。属下问他:下午有没有看到二少东和楚少爷走出来?他说没有看到。
属下问他:是不是正忙着没看清楚?他说:这几天生意较清淡,如果二少东和楚
少爷走出来,他一定会看到的。属下警告他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要取他狗命,
就放了他。」
英无双道:「这么说,大哥还在林大祥里了,林伯伯怎么会说他们已经走了
呢?」
丁盛没有说话,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转脸朝赵雷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
说了几句,赵雷一甩头,钱电、孙风、李云三人跟着他就走。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你要他们到哪里去呢?」
丁盛笑了笑道:「他们当然是去办事的了。」
一面又道:「你不用急,你大哥不会出事的。」
英无双道:「现在明明已经出了事了。」
丁盛目光转动,大厅上坐着的人,除了阮伯年父子,裴允文兄妹,还有阮老
爷子的六个门人,人多了不便谈话,这就朝梁慧君招招手道:「梁姑娘,兄弟有
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你随我到里面去说,比较方便。」
这话是说不能让第三者听的了。
梁慧君点点头道:「好。」
丁盛抬手道:「梁姑娘请。」
两人走入总镖头休息室,丁盛随手带上了木门,说道:「梁姑娘请坐。」
梁慧君依言坐下,抬头问道:「丁大哥,你要问贱妾什么呢?」
丁盛也在她对面坐下,面情凝重的道:「在下想了解林家父子三人,姑娘能
否提供一点资料?」
梁慧君道:「林孟达是秦大娘引进到太君门下去的,在林孟达走后,由严铁
桥代替了他,贱妾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丁盛问道:「林厚福呢?」
梁慧君一怔道:「你怀疑林厚福?」
丁盛道,「楚师弟明明没有离开林大祥、林厚祥却吩咐他伙计,要说两人下
午就已离去,难道他不值得怀疑吗?」
梁慧君微微摇头道:「这自然很有问题。但据贱妾所知,林厚福是一个道道
地地的重利商人,和江南分令扯不上关系。」
丁盛问道:「那么林仲达呢?」
梁慧君道:「林仲达,他不是东海门的人吗?」
丁盛道:「在没弄清楚师弟失踪的真相以前,林家父子三人都脱不了嫌疑。」
梁慧君沉吟道,「贱妾在秦大娘手下,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林厚福,林
仲达不可能会是江南分令的人。」
丁盛道:「会不会是江南分令在退出镇江以前,临时安排的人手?」
梁慧君抬眼望着丁盛,说道:「丁大哥是说江南分令有人假冒了林厚福?贱
妾虽然不知道,但以常情忖度,这可能不会太大,江南分令的入,今天早晨才获
释,临时派人去假冒林厚福那有这样适当的人选?」
丁盛沉思道:「以在下看,林厚福既不可能临时有人假冒,那是老早就有人
假冒他了,此事连姑娘都不知道,可见秦大娘这人是个心机如何深沉的人了。」
梁慧君问道:「丁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呢?」
丁盛笑道:「山人自有道理,不过这件事还要仰仗梁姑娘的大力呢!」
梁慧君睁大双目说道:「丁大哥有什么吩咐,贱妾敢不遵命?」
丁盛把心中设想的计划,和她低低说了一阵。
梁慧君只是点着头。
丁盛站起身道:「梁姑娘,咱们可以出去了。」
两人回到大厅,英无双又朝丁盛走来,她自然要问丁大哥如何救人?但她还
没开口。
梁慧君已经含笑道:「东方少侠,蓝少侠,贱妾有事和你们相商呢!」
英无双、裴畹兰听她一说,同声问道:「梁姑娘有什么事?」
梁慧君嫣然一笑道:「你们随我来。」
举步往东首一道腰门走去。
她是到东花园去的,英无双、裴畹兰果然一同跟了过去。
三位姑娘走后,丁盛又朝杜永低低的说了几句,杜永连连点头,也退了下去。
裴允文道:「丁大哥你是不是又在调兵遣将了?」
丁盛笑了笑道:「阮老爷子,时间不早,你老还是去休息吧!」
阮伯年笑道:「你调兵遣将,由老夫坐镇镖局总可以吧,为什么要催老夫去
睡呢?」
丁盛笑道:「林老弟、楚老弟虽没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今晚真的没
有事,要有事,也是明天的事了,大家不如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办事。」
阮伯年点点头道:「好吧,大家那就早些去休息吧!」
裴允文道:「丁大哥,今晚真的没事了?」
丁盛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大家今晚好好去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事
情全在明天。」
阮伯年笑道:「裴老弟,丁老弟已经胸有成竹,大家听他的就是了。」
于是,大家纷纷站起,各自回房去。
陆长荣留在最后,他关心二师弟、小师弟的安危,那有心情回房去,最主要
的还是想间间丁盛,到底有何打算?
丁盛站起身,看到陆长荣留着不走,含笑问道:「总镖头可是有什么话要和
兄弟说吗?」
陆长荣心中暗道:「你叫我总镖头,其实真正的总镖头是你,连阮老爷子都
要听你的,我不过挂个名而已!」
一面含笑道:「兄弟是想和丁兄请教。」
丁盛含笑道:「总镖头怎的和兄弟客气起来了,走,我们到里面去说。」
两人走入总镖头休息室,丁盛又关上了木门,说道:「兄弟也正有一件事要
和总镖头说。」
陆长荣坐下之后,抬目问道:「有关二师弟和小师弟的事?」
丁盛道:「不错,明天一早;咱们就采取行动,就以总镖头为主了。」
陆长荣道:「丁兄但请吩咐。」
丁盛压低声音说道:「兄弟的计划是如此如此。」
陆长荣矍然道,「丁兄好主意,只是……」
丁盛笑道:「总镖头放心,依计而行,绝不会错,兄弟已经有了周详布署,
料他们也逃不出兄弟的手掌心去。」
陆长荣点头道:「兄弟是怕二师弟、小师弟在他们手中……」
丁盛笑道:「所以咱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使他们来不及应变,始能
一鼓成擒。」
陆长荣抱抱拳道:「兄弟受教。」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西门横街上一家家店铺,都依次开门了。街上人车
也渐渐增多。
林大祥五开间门面,伙计们也穿着长衫,向上门的顾客殷勤招呼。
掌柜林厚福是个勤俭的人,虽然现在已经发福了,但只要店门一开,他就坐
在柜上,照顾生意,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这时,街上一阵得得蹄声,传了过来,五匹健马拥护着一辆马车,来到林大
祥绸布庄门口,便行停住。
前面一骑上,坐的是东海镖局总镖头陆长荣,后面四骑则是四名趟子手。
陆长荣一跃下马,就举步朝店掌中走去,四名趟子手却并没有跟进去,只是
骑在马上,在那辆马车前后保护,一望而知马车中坐着的是人,只是不知是谁而
已!
陆长荣跨入店堂,一眼看到林厚福就拱着手道:「林伯父起来得早啊!」
林厚福不得不站起迎了出来,呵呵笑道:「老朽还当是谁,原来是陆总镖头
来了,请坐、请坐。」
陆长荣:「林伯父不用客气,小侄是护送盂达兄贤伉俪来的。」
林厚福似是没想到东海镖局会有此一着,一时不禁为之一楞,张大了口,答
不上话来。
陆长荣暗暗冷笑,下面连忙接口道:「林伯父也许还不知内情,敝局昨晚破
获一处贼巢,救出孟达兄贤伉俪,因为时已晚,只好今天一早才护送过来。」
在他说话之时,从马车上走下林孟达、少夫人和两个青衣使女,由四名趟于
手前后保护走了进来。
林孟达口中叫了声:「爹。」
接着道:「孩儿被贼人劫持,一直被囚禁在贼巢里,幸蒙陆总镖头昨晚大破
贼巢,才把孩儿救出……」
少夫人也盈盈一福,口中叫了声:「公公。」
林厚福白胖的脸上,几乎变了色,张口结舌,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这
一瞬间,他左右前后,已全是东海镖局的人,把他围住了。
不,林孟达在左,少夫人在右,扶持住了。
林孟达道:「爹,这里是店堂,不便多说,请陆总镖头里面坐吧!」
一面抬抬左手,(他右手扶着林厚福)说道:「陆总镖头请。」
夫妻两人扶着林厚福,朝里行去。
来至第三进,四名趟子手两名留在阶前,两名随同林孟达夫妇和林厚福身后
陪同陆长荣进入了书房。
林孟达夫妇把老父扶到椅子上落坐。
少夫人就樱唇轻启,说道,「孟达,你陪陆总镖头聊聊,贱妾到里面去了。」
说完,一手扶着使女肩上、由一名使女引路,缓步往后行去。
陆长荣已经大马金刀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两个手持长剑的趟子手,却一左
一右站在林厚福身边。
林孟达抬手一掌拍在林厚福的肩头。
林厚福身子一震,望着林孟达道:「你不是林孟达。」
林孟达笑了笑道:「你也不是林厚福。」
林厚福怒声道:「笑话,我……不是林厚福,还会是谁,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孟达道:「因为你已经露出口风来了。」
林厚福道:「我露了什么口风?」
林孟达道:「你叫自己儿子,会连姓带名叫么,再说,你脸上也告诉了我,
你不是林厚福。」
林厚福怒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林孟达道:「你马上会知道的。」
右手一探,嘶的一声撕开了林厚福胸前一片衣襟。
这下,很明显的显示出来了,林厚福当了二十几年掌柜,终日坐在柜台里,
很少晒到太阳,所以又白又胖,但眼前的林厚福,被撕开衣襟之后,只有颈子还
是白皙的,颈子以下,皮肤就粗糙而黑,两种肤色截然不同。
林孟达冷笑一声,伸出两个指头,在他黑白分界处轻轻一,搓,立即有一层
皮肤应手卷起。
陆长荣道:「这厮果然戴着特制面具,那就不是临时改扮的了。」
林孟达道:「方才我仔细看他面部,丝毫看不出破绽来,我还以为他易的容
呢,看来这厮假扮林掌柜,已经很久了。」
随着话声,小心翼翼的从林厚福颈陆际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林厚
福登时变成了一个冬瓜脸,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
林孟达冷笑道:「你还有何说?」
冬瓜脸汉子闭上眼睛一声不作。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
林孟达抬脸问道:「什么人?」
门外响起赵雷的声音说道:「小的王阿发,有事来禀报掌柜的。」
林孟达道:「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伙计,他连看也没看冬瓜脸汉子,只是朝林
孟达抱抱拳道:「属下听伙计们说,昨天下午,有一车货运往金陵,都是装了木
箱的布匹,二位副总镖头很可能被装箱运走了。」
林孟达一呆,怒声道:「好个狡猾的家伙,居然手脚如此快法,难怪你们在
附近守候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动静。好,你先出去,咱们问清楚了再说。」
那个叫玉阿发的伙计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原来了盛这次行动,只有陆长荣没有改扮,丁盛改扮了林孟达,梁慧君改扮
少夫人,两名「厂环则是英无双和裴畹兰,四名趟子手则是鹰爪门下的王元美、
高伯勤、潘敏功、洪本中。
赵雷改扮店伙王阿发,杂在伙计中间,套取他们的口风。钱电、孙风、李云
三人分别在林大祥的前后门。监视他们进出行动。
这一计划,可说十分周密,怎知他们昨天下午已经把人运出去了。
就在赵雷退出之后,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三人押着二个使女走了进来。
英无双叫道:「丁大哥,后宅只有两个使女,一个叫春花,是伺候林掌柜的,
一个叫春桃,是伺候林大哥的。」
(春兰派去镖局伺候厉山双凶了)林孟达道:「后宅没有别的人吗?」
英无双道:「还有两个老妈子,和三个厨房里打杂的。」
林孟达道:「他们人呢?」
英无双道:「我们进去看了看,他们都在忙着,好像没什么可疑,所以我们
就回进来了。」
林孟达道:「你们怎知他们没有问题?我要你们把所有的人一起制住,消息
才不会走漏,这一来不是打草惊蛇吗?」
英无双道:「那我们再去把他们制住就是了。」
林孟达笑道:「你们再进去,只能逮住没有问题的人了,有问题的人,只怕
已经溜了。」
英无双道:「梁姐姐、裴姐姐,我们快走。」
三位姑娘转身就走。
林孟达笑道:「如果发现缺少一两个人,不妨打开后门,只要拍两下手掌,
就会有人把逃走的人送过来。」
林大祥后门有孙风把守着,自然没有人溜得出去了。
林孟达话声一落,就缓缓转过身去,朝春梅问道:「春梅,你说,昨天二弟
和楚少爷回来,你在哪里?」
春梅道:「回大少爷,二少爷和楚少爷是和老爷一同进来的,就在书房里坐,
老爷要小婢到厨房关照,做几样酒菜送来。」
林孟达问道:「后来呢?」
春梅道:「后来酒菜送来了,老爷要小婢站到阶前去,后来小婢听到有人跌
倒地上,急忙回进来,看到二少爷扑在桌上,楚少爷坐在地上,都喝醉了,是老
爷和小婢把两人扶到里间床上去的,后来……小婢就不知道了,据春花说。小婢
也是当场昏倒了。直到今天早晨才醒来、头还胀痛得很。」
林孟达一指冬瓜脸汉子问道:「你认不认得他?」
春梅摇摇头道:「不认识。」
林孟达又朝春花道:「春花,你是伺候爹的人,认不认识他?」
春花道:「小婢也不认识,他不是我们店里的人。」
林孟达冷声道,「他假冒了爹,你会一点也没发觉不对的地方吗?」
春花机伶一颤,吃惊道:「他假冒了老爷!小婢真的不……知道。」
林孟达当然看得出来,这春花有问题,他也不说破,抬手点了她两处穴道。
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三人押着一个老婆子
走入。
英无双咭的笑道:「丁大哥,真被你猜中了,我们再回到厨房里,果然少了
一个老婆子,后来打开后门,拍了两下手掌,孙风就推着这个老婆子走来,原来
你要孙风早就守在后门口了。」
陆长荣心中暗暗忖道:「这位丁兄果然不愧是太湖帮的总堂主。他昨晚调派
人手,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想到了,自己和他相比,当真比他差得多了。」
那老婆子霎着一只三角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林孟达举手一挥,连点了她两
处大穴,使她们听不到自己等入说的话,才转脸朝冬瓜脸汉子喝道:「阁下不妨
睁眼瞧瞧,你们几个同党,一个也没有逃走的机会,阁下识相些,从实招来,还
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想在我面前充汉子,那就莫怪我出手不留情。」
冬瓜汉子睁目道:「你是丁盛?」
林孟达大笑道:「你知道就好,丁某要想知道的事,没有人说过不字。」
冬瓜脸汉子道:「你要动刑?」
丁盛道:「这还用说,丁某可以点你五阴绝脉,也可以用旁的方法,反正你
只要挺得下去,咱们可以一件一件的来。」
冬瓜脸汉子脸上有了惧色,说道:「在下说出来了,你可以放我走?」
丁盛道:「前晚咱们不是释放了你们许多人吗,连职位比你高的都释放了,
你只要实话实说,留着你何用?」
冬瓜脸汉子道:「好,在下说了,你要问什么,只管间吧!」
林孟达道:「阁下先说说你的身份。」
冬瓜脸汉子道:「在下邓通,不过是秦总监手下一名小卒,没有身份可言。」
林孟达道:「假冒林厚福有多少年了?」
冬瓜脸汉子道:「十一年。」
梁慧君惊啊一声道:「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知道的?」
冬瓜脸道:「你假扮这里少夫人,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林孟达道:「那么林厚福呢?」
冬瓜脸道:「不知道,是秦总监弄去的,当时只是为了林大祥有大笔财产,
可以作为江南分令的活动经费。」
林孟达问道:「林孟达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难道他不知道?」
冬瓜脸道:「很可能不知道。」
林盖达又道:「你是直接受秦大娘指挥了?」
冬瓜脸道:「在下不能直接和总监联络。」
林孟达道:「那你是和什么人连络的?」
冬瓜脸道:「在下既然说出来了,就不用再隐瞒了,指挥在下的是胡二嫂…
…」
他目光朝刚才由梁慧君等三人押进来的老婆子一眼,说道:「就是她,春花
是她的手下。」
林孟达点点头,又道:「昨天你们把林仲达、楚玉祥如何弄走的?」
冬瓜脸道:「昨天在下在酒中放入『人口迷』,然后把两人装入木箱,运出
去的。」
林孟达问道:「你们不是运到金陵去的吗?」
冬瓜脸道:「八箱布匹是运往金陵去的,但林仲达和楚玉祥只要运出镇江城,
就另外有人接应,那不是在下的事,在下就不知道了。」
林孟达看他说的不像有假,说道,「好,你很合作,不过暂时还要委屈你一
下。」
伸手点了他穴道,然后走过去解开了老婆子胡二嫂的哑穴,沉声道:「你是
秦大娘的手下,叫什么名字?」
胡二嫂双目一睁,说道:「大少爷,你……说什么?你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了?」
林孟达切齿道:「胡二嫂,你少在我面前装佯了,你们劫持了爹,威胁了我
十一年。现在又把我二弟劫走,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对你不客气。」
胡二嫂忽然笑道:「你少在老婆子面前装佯才对,你并不是林孟达,林孟达
早已跟总监走了,老婆子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想从我老婆子
日中套出什么话来。」
林孟达道:「你不怕死?」
胡二嫂杰杰笑道:「你威胁不了老婆子,老婆子这一套看得多了。」
林孟达怒哼道:「我倒不信你能顽抗到什么时候?」
话声出口,突然屈指连弹,一连点了五处经脉。
胡二嫂身躯陡然一颤,目露怨毒,颤声道:「你点我五阴绝脉?」
林孟达笑道:「只要说出把林仲达、楚玉祥二人送到哪里去了,我自会立即
解开你的穴道。」
胡二嫂一双三角眼通红,切齿厉笑道:「林仲达、楚玉祥运出镇江,就投进
长江,你们到长江里去找吧!」
英无双尖声道:「你说什么?」
林孟达伸手一拦道:「小妹子,别听她胡说,你镇静些,我不相信她能熬得
住,不说出来。」
胡二嫂双目瞪着他,脸露狞笑,但脸色渐渐变了!
不,这一瞬间,她嘴角忽然缓缓流出两行比墨还黑的血来,人也随着扑倒下
去。
林孟达一呆,怒声道:「好个老虔婆,我一时疏忽,竞让她服毒自杀了。」
英林双道:「丁大哥,她说……大哥……」
林孟达道:「你别信她的,她是横上了心,故意这样说的。」
英无双道:「但大哥被他们运出去了总是真的。」
林孟达道:「咱们当然立即要设法救人,不过,小妹子,你们别再这样钉着
我问,这样会扰乱了我的思考。」
接着一挥手道:「王元美,你去叫潘敏功二人进来。」
王元美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领着潘敏功、洪本中二人走入。
林孟达一掌拍开冬瓜脸汉子穴道。然后又十指连挥,闪电般点落。
冬瓜脸汉子口中啊了一声,失色道:「丁盛,你……废了我一身武功。」
林孟达把那张人皮面具朝他脸前掷去,正容道:「邓通,丁某废了你武功,
是要你改过自新,你把面具戴上了,仍以林掌柜的身份,主持林木祥,好在你已
经假扮了十一年,不会有人发觉你是假的,替林家好好经营,不准再以金钱接济
江南分令,我要他们四位改扮店中伙计,保护着你,他们是鹰爪门阮老爷子的门
下,如有困难,东海镖局的人随时会赶来支援,你只管放心好了。」
一面朝王元美等四人道:「四位暂时留在这里,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如有困
难,可随时和镖局联络。」
王元美等四人躬身道:「在下兄弟遵命。」
冬瓜脸听了丁盛这样说了,果然依言又戴上了面具,领着王元美等四人去换
过衣衫。
陆长荣心中对丁盛可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丁兄这样处置,当真令人
折服。换了自己,简直连想都想不到。」
林孟达又道:「春梅,你去叫店堂王阿发来。」
春梅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林孟达转身过去,一手拍开春花穴道喝道:「春花,邓通已经全部招供出来
了,你如果不实话实说,胡二嫂就是你榜样。」
春花不知道胡二嫂是服毒自戕的,眼看她扑卧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心头自
然又惊又怕,哭声道:「大少爷,小婢只是听胡二嫂的,她要小婢和老爷做些什
么,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诉她,小婢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林孟达道:「她把二少爷、楚少爷迷翻了运出去,你也不知道吗?」
春花道:「小婢只知道胡二嫂有一个小纸包要小婢交给老爷,放在酒里,旁
的小婢就不知道了。」
陆长荣道:「林兄不用问了,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留她也没有用处……」
春花听得一惊,急忙扑的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大少爷饶命,小婢真的
不知道,你杀了小婢也没有用,就饶了小婢吧!」
她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看去着实可怜。
林孟达间道:「你练过武?」
春花道:「没有,小婢是前年才卖身给秦总监的,秦总监就派小婢跟胡二嫂
到这里来了。」
林孟达道:「好,我相信你,你仍旧伺候老爷好了,如果发现你仍和秦总监
有联络,我会要你的命。」
春花拭着泪道:「不会的,小婢再也不敢了。」
林孟达道:「你起来。」
春花盈盈站起,垂手站到边上,连头也不敢抬。
正好春梅领着王阿发(赵雷)走入。
林孟达间道:「王阿发,昨天下午有十箱货运出金陵,是什么人押运的?」
王阿发道:「是金陵分店的人运去的。」
林盂达一手托着下巴,暗中和赵雷(王阿发)以「传音入密」说了几句,一
面挥挥手道「」你出去。「
王阿发躬身退出。
英无双正待开口,林孟达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咱们走。」
一面朝陆长荣抬抬手道:「陆总镖头请。」
英无双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呢?」
林孟达道:「我们先回镖局去。」
梁慧君暗中拉丁她一下衣袖,说道:「你们两个随我走。」
于是陆长荣走在前面,林孟达、少夫人和两个使女一同退出店堂。
林厚福早已要播敏功、洪本中用麻袋装了胡二嫂的尸体,送到马车之上。陆
长荣、林孟达和少夫人别过林厚福,就离开了林大祥。
陆长荣骑着马,走在前面,林孟达、(丁盛)少夫人(梁慧君)和英无双,
裴畹兰一同坐在车上。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我们不去追大哥了吗?」
丁盛笑道:「小妹子,你真是个急性子,他们昨天下午已经把人送出,隔了
整整一天一晚了,我们追得上吗?到哪里去追?」
英无双道:「林大祥金陵分店,是姓秦的老贼婆的老巢……」
丁盛笑道:「是你,逮到了两个人。会往分店送吗?」
英无双道:「那怎么办?」
丁盛矣道:「没头没绪,哪里去找人?我们自然要先回镖局去,等消息了。」
英无双道:「会有什么消息吗?」
丁盛道:「至少要有人替咱们领路才行,」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么?」
丁盛笑道:「小妹子,你只要听丁大哥的,就不会错。」
回转镖局,林孟达一跨下车,就吩吩杜永先派两个趟子手把胡二嫂的尸体送
去城外埋了。
然后大家都洗去了易容药物。差不多已是午牌时候。
丁盛要杜永去关照厨房,早些开饭,一面把此行经过,详细和阮老爷子说了,
并说自己擅作主张,要王元美等四人改扮店伙留在林大祥。
阮伯年呵呵笑道:「丁老弟和老夫也客气起来了,老夫说过,连老夫在内,
悉听总指挥调遣。」
丁盛道:「老爷子言重,本过今天饭后,镖局就要请老爷子坐镇,陆总镖头
和阮兄为辅,咱们饭后就要出发了。」
陆长荣问道:「丁兄要去哪里?」
丁盛道:「目前还不清楚,因为领路的人还没出发。」
说话之时,杜永来请大家到膳厅用饭。
丁盛道:「饭后,裴老弟、梁姑娘、英小妹、裴小妹都要跟兄弟走。英小妹
最好去通知东门前辈一声,给咱们作后援,留西门前辈在嫖局留守。」
英无双点头道:「我知道。」
大家匆匆用过饭,就在前面厅上沏了一壶茶,围坐着喝茶,也就是等候出发
的消息。
时间渐渐过去,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丁盛攒着浓眉,开始感到有些心焦,
搓搓手道:「难道我会看错了?」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到底要等谁领路呢?」
丁盛道:「自然是江南分令的人,才能给咱们领路。」
裴畹兰道:「江南分令的人会给咱们领路吗?」
丁盛道:「所以要慢慢的等。」
打杂的提着大铜壶,已经来冲过两次水了,大家喝着茶,想问丁盛又问不出
所以然来,大厅上空气似有些凝结,连丁盛也信心动摇了,是不是自己猜想错误
了呢?
现在快申牌时候了,门口忽然闯进一个脸色黑里透红,身穿土布大褂,布贩
模样的人来,门口站着的两趟子手要待问话,那布贩脚下居然极快,没说一句话,
就往里冲,等两个趟子丰迅疾转过身来,布贩已经在一眨眼间越过大天井,朝大
厅走了进去。
丁盛倏地站起身来,兴奋的问道:「他有行动了么?」
那布贩点点头道:「刚出后门。」
「好!」
丁盛点下了头,说道:「仍是依原来计划行动,你快去吧!」
布贩说了句:「属下遵命。」
迅快的退了出去。
丁盛脸上有了得意的笑容,朝杜永吩咐道:「杜管事,快给咱们备马。」
杜永道:「丁大侠,有几位一齐出发?」
丁盛道:「有五个人,要快!」
杜永匆匆退去。
丁盛一挥手道:「咱们该走了。」
当先大步往厅外走去。
裴允文、梁慧君、英无双、裴畹兰四人立即跟着他走去。
出了大门,杜永早已命人把五匹健马牵在门口伺候。丁盛不用多说,伸手接
着疆绳,跃上马,泼刺刺领头驰去,后面四骑也并不慢,蹄声轻快,一路不徐不
疾的跟了下去。
不过一会工夫,便已驰出北门。
英无双一夹马腹,跟上丁盛,偏头问道:「丁大哥,我们到哪里去呢?」
丁盛道:「现在还不知道,要跟上去才知道。」
英无双蹩了一肚子气,不觉冷笑道:「你是不肯说了,哼,不知道你会领着
我们来?」
丁盛道:「小妹子怎么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一路上,我是循着他们留
下的记号找来的罢了,不到地头,我怎么会知道呢?」
英无双道:「我还叫你大哥,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们,肚子里做功课。」
丁盛笑道:「不是我不肯说,是时候还不到,如果给对方的人听去,就坏了
我的大事。」
英无双道:「那么现在总可以说了。」
丁盛道:「我不是派赵雷他们去林大详暗中监视吗,他们四人并没有回来,
就是轮流守在暗处……」
英无双道:「监视林厚福的行动?」
「不!」
丁盛道:「伺候林春福的丫头春花。」
英无双听得奇道:「监视春花的行动?」
丁盛含笑道:「不错,春花的职位应该比自我的老婆子还高。」
英无双道:「丁大哥几时发现的呢?」
丁盛道:「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而已,方才赶来报讯的是钱电,
说那丫头已经偷偷溜出来了,赵雷他们已一路盯了下去,这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
我是依他们记号找下来的,小妹子,这样够了吧?」
英无双咕的笑道:「我知道了,自然不会再怪你了。」
五人一路纵马疾驰,傍晚时光,已经赶抵茅山脚下。丁盛首先一跃下马。
英无双跟着下马,问道:「到了吗?」
丁盛道:「咱们先把马匹拴到林中去。」
于是大家就把马匹牵入一处森林,分别在树下拴好,回到林外。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丁盛走在前面,循着石级而上。
茅山真是名符其实,到处都是茅草,高与人齐。茅山也是道教的天下,到处
都有修真的茅棚,也有许多道观。
丁盛循着赵雷四人留下的记号,入山渐深,山林更黑,现在他发现记号指向
一处山腰,走近山腰,才知道这里竟有一座道观。
裴允文轻声道:「难道楚兄他们就是被送到道观里来了?」
丁盛道:「很有可能。」
英无双道:「那我们快进去。」
丁盛道:「我们是来救人的,行动务必小心,大家跟我进去,必须保持距离,
我没出手,大家不可鲁莽出手。」
话声一落,悄悄朝道观左侧行去。
这一路行去之际,他暗暗打量这座道观,规模不小,前面两进已经没有灯火,
也没有丝毫人声,心中暗暗忖道:「赵雷他们至少也该留一二个人在外面接应自
己,怎么会一个也不见呢,而且观中连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不可能在自己未到
之前有什么举动,当然也不可能遇险。」
他越看越觉得情形不对,这也许是预兆吧,除了预兆,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他脚下不觉一停。回,身道:「我看情形有些不对,咱们五个人,应该分作两拨。
我和英小味进去先踩踩盘再说,裴兄、梁姑娘、裴小妹暂时留在这里,务必等我
出来再作计划。」
裴允文道:「兄弟也有此感觉,赵兄四人先来了,应该留一二个人和咱们联
络,如今仍不见他们的人,可能……」
英无双道:「丁大哥,我们快些走了。」
丁盛笑道:「英小妹,其实进去踩盘,我一个人就够了,因为我怕你性急,
不会听裴兄的,才要你和我一路,咱们是进去踩盘的,愈隐秘愈好,不可性急,
我没叫你出手,你千万不能出手。」
英无双道,「大哥好像把我看成了孩子,这些事,我都懂,放心,你不出手,
我绝不出手就是了。」
丁盛含笑点头道:「好,咱们那就走。」
身形一伏即起,他纵起的人就像麻雀一般斜冲上去,一下就掠上墙头。
英无双连脚都没点,一个人宛如一片轻云,轻飘飘的飞起,看去不快,但她
飘上围墙,和丁盛几乎不分先后。
道观一共有三进之多,此时早已一片黝黑,不见一丝灯光,最奇怪的赵雷等
四人留的记号,明明指向这座道观,怎么一个也不见?
以四人的武功,绝不可能三两招就落人人家手中,何况这里清静得不闻一丝
人声,也不像有人动过手。
这真使丁盛看得疑窦丛生,无法解释。他朝英无双打了一个手势,身形凌空
扑起,落到偏殿屋瓦之上,再一点足,越过屋脊,朝后进飞去。
英无双跟着飞起,越过殿脊,第二进还是黝黑如黝,肃静无声,也看不到殿
中供的是何神像,反正除了神像,绝没有人。
于是由丁盛领头,接连三个起落,越过第二进的殿脊,目光一注,忽然发现
第三进的天井里有人!「
丁盛身手何等敏捷,一下发现有人,立即左手一挥,朝身后英无双打着手势。
人已吸气后退,退到屋脊后面,身子就伏了下去。
英无双反应极快,看到丁大哥后退,她也跟着退下,伏下身子,低声问道:
「丁大哥……」
丁盛轻嘘了一声,用手指指下面,示意她哄声。
这是第三进,已经不是殿宇,而是普通的房舍了。本来足有九间开阔的大天
井,到了这里,已一分为二,中间隔了一道高墙。
一个大天井,隔成了两个,就不成其大天井了。
他们是从道观左首进来的,看到的自然也是左首一个天井了。
天井已经不大,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还有岩石砌成了一座假山,四周峰
峦削壁,俱体而微,山腹宛转相通,只有中间一小块平地,不过两三丈方圆,中
间有一个白发者道盘膝坐在地上。
这老道看去生得极为瘦小,小得只像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瘦得几乎只剩了
一把骨头,闭着双目。一动不动。
丁盛和英无双这一注目。忽然发现假山洞中隐匿着两个人,卷伏身子,正在
窥伺着老道,这两人也一动不动,似是看得出神。
老道人在跌坐运功,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你再一注目,老道人似乎比方才小
了些,变成一个十来岁的童子。
丁盛方自一怔,只听英无双轻咦一声,说道:「丁大哥,他练的是什么功呢?
人比方才小得多了。」
不错,这一瞬工夫,老道人又缩小了许多,现在已只像是七八岁光景了。
丁盛心头大是惊异,却也说不出老道人练的是什么功夫,觉得此人既在练功,
自己两人就不该偷觑,这是犯了江湖的大忌,正待招呼英无双悄悄退走。
只听英无双又咦一声,轻轻说道:「丁大哥,快瞧,那伏着身子的两人好像
是钱老二和孙老三呢!」
丁盛听得一怔,凝足目力看去,但假山洞中甚是黝黑,两人又伏得很低,那
想看清得他们面目,不觉凛然道:「你看清楚了,他们是钱老二、孙老三吗?」
英无双道:「我也看不清楚,好像是的。」
丁盛道:「可能是他们了,不然他们留下来的记号,怎会不见他们影子呢,
只是……这两人如果是钱老二、孙老三,那么赵老大和李老四呢,又到哪里去了?」
他们这几句话的工夫,那道人又缩小了许多,如今坐在地上,看去几乎只有
五六岁光景了。
英无双道:「看来这老道人还没发现他们,要不要通知他们,赶快退出的,
也好问问他们情况,再作道理。」
丁盛口中唔了一声,伸手取起一粒极小的瓦砾,扣在指上,朝两人中的一人
弹去。
以他的功力,弹出去的这粒瓦砾,绝不会落空,两人中不论是谁,被瓦砾击
中了,自会及时惊觉,抬头看来,那么弹出瓦砾之后,伏着的两人依然一动不动,
静伏如故。
丁盛暗攒了下眉,低声道:「不好,这两人只怕被制住了穴道,你在这里伏
着莫去,我下去救人。」
英无双道:「我看这老道入一定很厉害,丁大哥,你下去救人,我和你一起
下去,也好挡他一挡。」
丁盛知道她练成「九阴神功」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这老道看来当真不易对付,
这就点头道,「好吧,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手,一旦出手,那就要一
招克敌才好。」
英无双道:「我省得。」
丁盛喝了声:「你跟我下去。」
话声出口,人已长身掠起,凌空朝东首假山上落去。
这假山和围墙差不多高。比屋詹略低。他们是从东首偏殿的屋瓦上朝假山飞
去的,自然一下就落到假山上了。
但就在两人先后飞落,脚尖落到假山石上,突觉眼前一暗,本来昏黑的天空,
好像登时暗了许多,眼前景物也模糊不清。
不,两人都感觉到自己好像站立在一处峰峦之上,连方向都辨不清了!
英无双低声叫道:「丁大哥,你在哪里?」
丁盛听她声音,好像从远处传来,忙道:「我在这里。」
英无双听他声音也已很远,说道:「丁大哥,我好像在一座高山上面,这里
不是假山吗?」
丁盛心知不对。忙道:「小妹子,快退!」
退字出口,立即纵身往上跃起。
他算准自己跃来的方向,这一纵身跃起,往斜里飞出去,至少可以回到原来
的东首偏殿屋上,等到身形飘落,定睛看去,四周依然黑越越的,落在一处危岩
之上,黑暗中山陵起伏,高峰插天,那有道观,殿宇?
丁盛心头清楚,暗暗付道:「这些只不过是幻景罢了,我倒不相信这点障眼
法,真能困得住我。」
心念再一想:自己既是来救人的,只要认定方向,跃落假山洞中,自可碰上
伏着的两人了。
这就不加思索,提吸真气,一跃疾掠而下。
但觉眼前的危断崖,竟然丝毫不假,你纵然认定了方向,一跃奔掠,但崇山
叠嶂,越走越远,你翻过几重山头,前面还是山岭起伏,绵绵不绝,好像身在万
山之中,再也找不到山路。
英无双也和他一样,先前还听到丁大哥的声音,她赶紧循声掠来,那知越走
越荒凉,既不见丁大哥的影子,一片崇山峻岭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心头不
禁感到慌张起来,忍不住大声叫道:「丁大哥,你在哪里呢?」
深山,深夜,丁大哥不知哪里去了,连大声叫喊,也听不到回答。越是如此,
她越感怖意油生,只是一路翻山越岭,提气奔行。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尖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李道
兄住到茅山来了。」
这声音钻进英无双的耳朵,心头不由得大喜,暗道:「师父来了!」
接着只听一个嚎亮的声音大笑道:「贫道还当夜闯三茅宫的是什么人,原来
竟是东门道兄,哈哈,稀客,稀客!」
这话声音好像就在不远,但却看不清楚。
英无双低哦一声,忖道:「三茅宫,三茅宫在哪里?」
一面提高声音叫道:「师父,快来救救弟子,弟子不知怎的会迷失了方向…
…」
「好哇!」
那嚎亮声音大笑道:「原来这几个擅闯三茅宫的娃儿,还是你东门道兄带来
的。」
东门奇的声音道:「李道兄这是误会,兄弟如果知道李道兄在这里清修,绝
不会让他们来惊扰三茅宫的了。」
「这么说,你承认你带头来的了!」
那嚎亮的声音大笑道:「好,好,贫道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不过你总该对贫
道有个交代吧?」
东门奇道:「李道兄可否先把几个娃儿放出来,兄弟再作详谈如何?」
「好!」
味亮的声音说了声「好」就吩咐道,「小逆儿,你去把困在假山里的人叫出
来。」
小逆儿是一个小道童,口中答应一声,转身朝假山走去。
李道长也引着东门奇走入一间客室,落坐之后,一面笑道:「东门道兄,你
们贤伉俪一向焦不离孟。今晚怎只有一个人来?」
东门奇道:「山荆坐守在镖局里,兄弟是跟着他们来的。」
正说之间,那小道童领着丁盛、英无双、铁电、孙风四人未入。
东门奇一指白发老道说道:「你们快来见过李道长,他就是昔年人称至炯三
手真人的李静虚李老前辈,以天龙无形爪驰誉武林。」
白发者道呵呵笑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你跟他们说了。他们只怕听都
没有听过呢!」
四人之中只有丁盛听说过崆峒三手真人,连忙拱手道:「老道长原来就是三
手真人,晚辈久仰道号。今晚总算见到道长了。」
白发者道双目一睁,说道:「小友人听人说过贫道的贱号?」
东门奇大笑道:「这位丁老弟是太湖敖湖主手下的总堂主,还是厉神君的记
名弟子……」
白发老道听得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敖湖主贫道是旧识,厉神君是贫道
幕名已久的前辈高人,哈哈,丁老弟,贫道真是抱歉得很。」
他听到厉神君,可不敢托大了,一指英无双等三人,问道:「这三位老弟呢?」
东门奇道:「这二位是钱电,孙风,敖湖主身边的八卫之一,她叫英无双,
是山荆门下。」
英无双眼看白发老道虽然只是中等身材,但脸色红润,那像方才看到的只是
一把瘦骨模样,心中暗暗惊异,立即上前抱拳为礼,口中叫了声:「老道长。」
钱电、孙风也各自抱了抱拳。
三手真人奇道:「这三位是敖湖主身边的人,你老哥方才又说西门老嫂子坐
守镖局,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东门奇道:「事情是这样,丁老弟几位是奉敖湖主之命,协助东海镖局来的,
兄弟愚夫妇也是为了协助东海镖局复业才到镇江来的……」
三手真人听得更奇,说道:「东海镖局复业,还要敖湖主和道兄贤伉俪等人
相助,这家镖局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东门奇道:「东海镖局和江南分令有仇……」
「江南分令?」
三手真人道:「这是什么组织?难道会有这么大的力量。有敖湖主和道兄贤
伉俪撑腰的镖局,他们还敢动吗?」
东门奇道:「江南分令是一个神秘组合,目前还不知幕后究是何方神圣,今
晚咱们就是追查两个失踪的小兄弟来的三手真人问道:」东海镖局失踪了两个什
么人?「
东门奇道:「一个是副总镖头林仲达:是东海门下,一个也是副总镖头,叫
做楚玉祥,说起这位楚小兄弟,来头可着实不小!」
三手真人哦了一声,说道:「从你东门道兄口中说出来头不小,那一定是大
有来头的入,贫道想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来头?」
东门奇道:「楚小兄弟有两个师父。一个是昆箭山的祖老道……」
他是故意抬出两人字号来的。
三手真人道:「祖半仙的徒弟,哈,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惹得起他了,还有
一个师父呢?」
东门奇一字一字的道:「厉神君。」
「哈!」
三手真人道:「这倒有趣,他们两人道不相同,居然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
弟就是没练武功,走遍天下,也没有人敢惹他了。」
东门奇道:「但楚小兄弟却被江南分令劫持去了。」
三手真人道:「东门道兄今晚找上三茅宫,可是认为贫道把他们两人劫来了?
不然,你也不会抬出祖半仙、厉神君二位的大名来了。」
第20章夜闯七星岩
东门奇汕汕笑了笑道:「道兄又误会了,兄弟只是怕他们有失,才跟在他们
后面来的,详细情形兄弟也不大清楚。」
一面朝丁盛问道:「丁老弟,还是你来说吧!」
丁盛道:「晚辈是跟着他们留下的记号来的,钱电,你说说看。」
钱电道:「属下四人是暗中跟着春花身后来的,由咱们四人轮流跟踪,留下
记号,属下两人来得较迟,最后的记号指向这里,但却没遇上赵老大,李老四二
人。」
三手真人问道:「你们跟踪的人叫做春花,那是一个女子的了,她进入三茅
宫来的?」
钱电道:「晚辈方才说过,是四人轮流跟的,晚辈眼出镇江,就交给了孙风,
孙风只跟到了丹阳,就交给李云,李云再交给赵雷,咱们就循着他们留下的记号
找来,最后一个记号就是指向这座道观了。」
三手真人道:「你们到了这里,就没有见到两个同伴了?」
钱龟道:「是的。」
三手真人微微点头,说道:「据贫道推测,一定是你们行踪被人发现了,等
你们两个同伴走过之后,把记号改了方向。此人也一定知道贫道隐居在此,不喜
有人惊扰,才故意把你们引来的。」
丁盛暨然道:「道长说得极是,此人心思当真毒辣得很。」
东门奇道:「李道兄隐居干此,总可以想得到还有什么人物住在山上吧?」
三手真人大笑道:「茅山道观不下七十余座,茅棚差不多有三百多个,其中
龙蛇杂处,有不少隐姓埋名的高人,贫道早已不间尘事,很少出三茅宫大门一步,
如何还会知道?只是……」
他清灌的脸上微有怒容,接着道,「此入把诸位引到三茅宫来,那是有意让
诸位和贫道引起误会,其心可诛,小逆儿。」
小道童立即应声走入,垂手道:「弟子在。」
三手真人挥手道:「你快去请观主来。」
小道童答应一声,匆匆退出。
三手真人道:「这里的观主,乃是贫道贤弟,他主持此宫快三十年了,对茅
山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可以数得出来,他也许会知道山上有些什么人行迹较
为可疑,也许和江南分令有关。」
东门奇道:「兄弟居然不知道道兄还有一位令师弟。」
三手真人笑道:「贫道师弟从未在江湖行走,东门兄又怎么会知道呢?」
正说话之间,只听小道童的声音在屋前传了进来:「观主来了。」
这时已从外面走进一个灰衣老道,朝三手真人稽首道:「大师兄见召,不知
有什么吩咐?」
三手真人一指东门奇,说道:「师弟快来见过东门道兄。」
一面朝东门奇道:「他就是敝师弟葛元虚。」
东门奇和葛元虚互说了几句久仰的话 |